温小喵市侩,皮滑,不喜欢说真话,也不大相信人。
她对薛绍坦诚的只是一部分,对柯美人和卞之云坦诚的也不是全部,剩下的都自己扛了。
兴许是小时候骗人骗太多,总觉得会有报应,所以她看谁都不敢标上“好人”标签,又或者可以说,多疑根本就是她的天性。
小事上天真,大事上谨慎,这是温小喵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
她一早脱离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幼稚,虽然音容笑貌无一不稚拙可爱,但也只在表面。
表面上,她有很多朋友,可她给人的感觉却又是孤独到没有朋友。
那些鸡飞狗跳的热闹场面,就像是一重掩护,恰到好处地掩住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那是长久以来在黑暗中孤独行走的人才抱有的敏感与多疑。
这种感觉很讨厌,可偏又是楚修月曾经最最熟悉的。
以前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不认得?那这样呢?”
楚修月回过神,拂袖一扫,温小喵面前的文字突然像小虫一样蠕动起来,有些往下爬,有些往上蹿,有些干脆跨页跑到了反面,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就重新排好了队,而展现在温小喵面前的,刚好是一句符文,是她在收纳青罡印的时候用过的。
楚修月当时隔空绘出符文的时候,她急着要脱身,当时并未想到其中深意,现在再想遮掩下动,已然是行不通了。那些符文,不管单个还是组合,不管有序没序,她都认得,不单是认得,还能念出来。
她与师父做神棍时,就在这各种平安符、姻缘符、驱鬼符上画字,管它是什么意思,全都照搬上去,看着像那么回事就行。符纸贵的可以卖到一钱银子一张,最便宜的也要六个铜板。不需要唱道场的时候,他们就靠这个糊口。
在这一行做得久了,温小喵不免对这种文字有直观感受,径自作出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她没想法,那些看起来怪怪的,又蠢又丑的字,居然可以召出真的仙法。
而她师父,也不是一个天天酗酒看姑娘洗澡的无耻老道那么简单。
心随意动,她看到那些字,身体里那个伴着呼吸悸动不已的法宝突然就来了精神,它兴奋地一蹦老高,从温小腹中升腾而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冲出了天灵盖。
“不、不认得。”温小喵刚说完这几个字,便觉得浑身一软,头脑发晕,差点瘫倒在地。
屋中金色的咒光时明时暗,青罡印浮在半空中,夸张地上下摆动,神气活现。万物皆有灵,原本是死物的东西,被她炼化之后,就有了灵物特有的反应,喜怒悲乐,一样也没落下。
它活泼有余地摆出各种造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分明是给温小喵迎面一个耳光。
打脸打得响亮。
温小喵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曾经累积于体内的疲惫倾泻出来,流蹿入奇经八脉,争强斗狠的后遗症也就跟着来了。她一时没站住,整个扑进了面前的水盆里。她在心里悲嚎。
“妹夫啊,破石头你到底会不会看脸色!”
“温小喵!”楚修月伸手扶起她,将她脸上的水小心拭净了,才隐隐想起些事,他没再追究她是否说谎,而是翻掌擎住那冰凉的小手,慢慢注入了一丝木灵之气。
木灵之气沿着她的周身经络游走不定,一路畅行,却依旧是在丹田附近卡住。
他放出一楼神识,看见那颗金色的丹体还在,似乎比初见的时候还壮大了一点,它旋转着,带动着周身金光熠熠,这一次,它并没把楚修月灌注的真气挡回,而是毫不留情地将其吞噬掉了。一缕灵息,到了温小喵丹田门,突然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了。
“死灵根,原来是这样形成……”温小喵的身体里有一颗金属性的灵珠,是它从源头上堵住了温小喵的灵息,说得浅显一点,就是温小喵纯粹的木系灵根被它完全克制住了。
一颗金珠和一块顶级的金系法宝,加诸在没有任何修炼根基的温小喵身上,无疑是两座沉重的大山。温小喵一生仙途,就被这两件东西毁得差不多了。
错了,原来都错了!楚修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