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好不容易甩掉望舒奇这块狗皮膏药。
泰昌城里华灯初上,河边已有人放灯了。温小喵凑热闹,也逼着唐贵瑜买了一捧河灯放着玩。
薛绍想试试自己的火灵根,便央着沈琅琅教他导气,但毕竟没有根基,发不出火苗,倒招来唐贵瑜掖着嘴角不怀好意地笑。
温小喵贪心,买了几个花灯轮流许愿。她写得一手好字,龙飞凤舞十分好看,许多不识字的孩子看得眼热,都过来求她写,她也不推辞,都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江边来放灯的人越来越多,长河灯落,叠着一层层星光递远,接天的地方,赤红一片,映得半边天都是亮的。
温小喵眯着眼睛,感到惬意。
薛绍看温小喵的手似乎是全好了,便不搭手帮忙,只在一旁看,他顺手捡了根竹竿帮手短脚短的孩子们把荡上滩边的河灯再推出去。
温小喵送出的灯还没飘远,转来转去困在一堆愿望中间,唐贵瑜看两下,撇撇嘴:“真贪心,老天爷真要是真的有灵,忙也忙成个虾球了,迷信!”但说归说,自己也写了一个,未干的墨汁泅成一团,并不怎么雅观,他的字笔划没有笔锋,呆呆蠢蠢一如他那张脸。
薛绍偷偷瞅了一眼,看清他写的是:“合家安康”。没想到一向飞扬跋扈的臭鱼还是个孝顺儿子,这多多少少令人惊异。转头再看温小喵的,却是三盏灯,第一盏写着“劫富济贫做大侠”,第二盏写着“娶个有钱媳妇开绣庄”,第三盏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再想看看沈琅琅的,却发现扎堆子的人里少了一个,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许愿,寄希望于老天,本来就靠不实的,薛绍大概能猜到沈琅琅心里想什么。她是苗根正红的仙门弟子,对将来要走的路看得通达,自然不会巴望别人。
“琅琅姐呢?”温小喵写完,抹着一脸的墨汁钻出来,手上袖子上全都花了,晶莹剔透的皮肤也像被上了个猫脸的图腾,两边黑胡子叉叉。
“怎么弄得这么脏?”薛绍吓一跳,却又禁不住莞尔,好看的唇角自然地挑起来。
“哈。”唐贵瑜跟着笑。
“我自己来。”温小喵就着水边一照,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三个人从出发吵到现在,总算是吵出点情份来,平时再不对眼,这时也不想再闹毛病。
“不管了,她大概是觉得我们太无聊,自己走别处去逛了,反正都认得路,不会丢的。”薛绍真正只关心温小喵一个,附带再盯着唐贵瑜也就够了,他说着,指向不远处的灯,“那三盏都是你的?第一个我能看懂,第二个就有点不明白了,你一个女娃娃,什么娶啊娶的?至于第三个……”他皱眉。
唐贵瑜看温小喵给自己擦脸,越擦越脏,心里像占了个大便宜,便咧着嘴好心给他解释。
“前两个愿望都是帮人许的,要做大侠的不是这只瘟猫,而是和她住一个屋檐下的卞之云,说起那小子还挺邪乎,他天生扛打,我以前啊,雇了二十个庄稼汉都没能困住他,顶顶的厉害,只不过平时是个阴死鬼,不爱说话,也不收银子做打手,每天实心实眼地去码头上工,给人扛米扛沙袋。”他又指了第二个,道,“这个……是替柯美人许的,柯家这个落难少爷,不缺手艺不缺相貌,唯独缺的就是钱,他家以前是开绸缎庄的,后来穷了,就帮人做女红挣点口粮,娶个有钱媳妇,嘿嘿,这愿望一点也不马虎。”
他也弄不清为什么第三盏是空的,愣了一会儿,就不出声了。
薛绍问温小喵:“第三盏才是你自己的?可为什么是空的?”
温小喵忙了半晌,总算把脸擦干净了,这时正望着远处的河灯出神。
“第三盏灯啊,其实早就不灵了,我在泰江边放灯放了三年,今年的端阳,已经是第四个年头。”她眼睛里刻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乌黑的眸子,映着片片金红,亮得吓人,“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唐贵瑜,你还记不得记我第一次打你是在什么时候?”
唐贵瑜脸一沉,道:“当然记得,你进我家偷东西吃,被我发现了,我出门撵你,反倒被你胖揍了一顿,我这辈子都记得……”转眼,就过去三年多了。
温小喵点点头:“打架的功夫是阿云教的,但偷东西的本事,却是师父教的,我跟着你们去定天派,就只是想找到我师父,没别的,什么成仙成佛我都不稀罕,至多是学着长点本事,将来可以帮着阿云和柯美人料理坏人。我师父他不是一个好人,平时喜欢喝酒,又喜欢追着姑子满山跑,还特别着迷偷看三姑六婆洗澡,坑蒙拐骗那都是米粒大的事不值一提了,就他那死德性,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我写出来都嫌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