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放心啦,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楚离道,“也是奇怪。那夜就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绞碎了似的,但醒来后除了特别累之外,竟然没有丝毫异样。脉息正常,也未损伤元气。”
石霂捏她脸颊,“那不更好!”
“大概是我命硬!”楚离笑笑,再看向石霂时就忧伤起来,“师姐,如果可以,我宁可把自己的命给你一半……”
石霂心头一跳,“说什么傻话!人各有命,你好好的就好。”
“你不在,我是绝好不了的。”楚离轻声道,“石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觉得越发离不开你。倘若你不肯和我在一起,我只怕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石霂一声浅叹,“别胡思乱想,我这不是在呢么。”她抚摸着楚离眉眼,“你呀,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楚离有些不好意思,“师姐,我觉得心都涨满了。”她喃喃道,“全都是你。”以往心里没有那么一个人时,她的心是空的。空到可以安置天下苍生。没想到而今里面有了一个人,便将黎民百姓都挤了出去,楚离心里只有这么一个人。
她满涨的心房全为这一个人而喜怒哀乐。可有时,楚离会感到迷茫。她并不能细细思量,何以石霂竟然渐渐成了她的全部。有时甚至会感到恐慌,天下,苍生,百姓,都被排在了石霂后面。楚离开始觉得,什么天下什么百姓都是虚的,天下自有天下人,她为什么要为这苍生耗尽心血。过往种种心情,都似烟随风散,她好像看到过去的自己也死在了旧时光里。
然而,偶尔,楚离会觉得石霂是虚的。尽管石霂就在她身边。楚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一个人,这种在乎又能持续多久。也许是一生,也许……楚离觉得,也许会在死前看清这一切。
看清这大千世界,种种人情世态,到底都是什么东西。
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的心好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了。这种力度让她的喜怒哀乐都饱满起来,却也让她有一种难以表达的疲倦。可是身体和意识好像不受她自己控制一样,她仍是围着石霂打转。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但这所有的情绪和眷恋之后,却好像有另一种极为冷凝的理智在蛰伏。那是一个可以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楚离,却被她埋入了不知道哪里去。可能只有这个楚离,才能看到那本书,才能体察万物。就像那夜的感觉,凌驾于万物之上,而又融合在万物之中。但那夜,她自己被绞碎了。
这种种感觉是无法像石霂表达的,楚离轻轻吐出一口气,即便亲密如石霂,即便那么了解她的石霂,也不可能理解这种感觉。因为,楚离很清醒的明白,是她自己埋葬了自己。她知道,是她自己的选择让她变成了新的楚离。
她现在没有雄心壮志,只想医好石霂。
晚宴时分,乐安王为她们接风洗尘。乐安王坐首席,右手第一是上谷公主,左手第一是楚离。两人身侧分别是李棠和石霂。
酒过三巡,乐安王道,“听说前些日子楚国师去了傲徕峰,不知所为何事?”
楚离才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一路过来,是追着一个妖邪而来。可惜我太轻敌,受了伤,错过了泰山登峰的盛会,兴许那妖邪已经离开了此地。说起来倒令人惭愧。”
“妖邪?”乐安王大惊,“可是说那采阴补阳残害女子之人?”
楚离道,“王爷也知道?”
“唉!”乐安王重重叹气,“楚国师有所不知,我封地上向来百姓富足,安居乐业,可就是前不久,总出现少女失踪的案子。几乎每月都有百姓去报官,现在当真是人心惶惶。”
楚离不由得和石霂相视一望,又道,“那王爷可有线索?”
“没有。那妖邪来无影去无踪,倒是听说傲徕峰上出现了神人,诛灭一个妖人,听说正好是国师登山那日。本王猜想,兴许是国师的功劳,如今听国师这一说,”乐安王疑道,“莫非不是?”
“神人?”楚离看向了石霂。
石霂道,“那日在傲徕峰,是师父他老人家救下了我们。”
“哦?”乐安王大喜,“如此说来,那神人定是尊师了?不知尊师现在何处?”
楚离为难道,“我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和师姐都鲜少见到他。”
乐安王叹气,“高人行事,向来如此。只是可怜了此地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楚离心头一沉,想了半天,忽然望向石霂,偏巧石霂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她们无声地吐出了同样的两个字——巫溪。
墨庄巫溪善鬼事,以往楚离总嗤之以鼻,但事到如今,她心境大变,对这些志怪之说便是既相信又不相信,但巫溪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何况,上谷公主的五明扇还在墨庄碎碎手中。倘若那日她们在傲徕峰有那五明扇相助,想来也不至于有那些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