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昭仪和赵美人其实也算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钟昭仪是皇帝龙潜时便在身旁服侍的,听说当年与还是五皇子的陛下在京郊的水月庵邂逅,五皇子不但把钟昭仪飞走的纸鸢给捡了回来,还亲自替她挂到庵堂后许愿的香樟树上,再后来的事便顺理成章,没什么悬念可言了。只是自打皇上御极以来,钟昭仪却再没有在兰林殿里接过圣驾,也不知究竟是为什么。
另外那赵美人,来的比钟昭仪晚,钟昭仪客气的唤她一声‘妹妹’,但由于有整个高隋国做助力,钟昭仪的父亲在朝中却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因此钟昭仪无论在谁跟前,都是低人一等的,再加上于东六宫无人可以帮衬,凡事便都以赵美人马首是瞻。
两人本来并排着走的,谁知赵美人一想到自己承宠那么久肚子都没有动静,反而叫一个宫女偷偷摸摸的赶在了她前头,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急?!
因此走着走着,步伐愈来愈快,渐渐地把钟昭仪给甩在了后头,自己一个人气哼哼的冲回了披香殿。
钟昭仪望着她叹了口气,侍奉在旁的芸初问道:“娘娘,咱们可要赶上去吗?”
钟昭仪道:“赶上去做什么?!任她拿咱们撒气?算了吧!我也乏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了。”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总觉得是要起风了呢。”
芸初便不多话,搀扶着她的手往兰林殿去了。
同一时间,赵美人身边的芸舒回过头望了一眼后道:“娘娘,那钟昭仪……”
“由得她去吧。”赵美人冷冷道,“此刻她只怕是对我避之不及呢,恨不得赶紧到合欢殿的新主人那里去给人道喜,舔人家的臭脚呢,我呸。”
“娘娘且息怒,万不能为了这种人动气,娘娘是何等的矜贵!太医们千叮万嘱,说怒易伤身,娘娘可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只有身子骨强健了,才能怀上龙嗣是不是?”芸舒劝道。
赵美人闻言紧抿着唇,如临大敌般的踏进了披香殿,随后吩咐下人们把门都给锁严实了,不是亲信不许进内殿,只有芸舒跟她走到了最里头,赵美人往她的贵妃椅上一坐,一改先前那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凉凉的问道:“那件事…你可是确定都做得干净利落了?”
芸舒屏息道:“回娘娘的话,断不会叫人知道有咱们掺和在里头。”
“当真?”赵美人的眼尾一抬,风情万种的神色,此刻看来却只叫人觉得如芒在背。
芸舒道:“请娘娘放心,奴才与那蔻珠见面的时候都是于子夜时分,在掖庭内的小树林里,绝对没有旁人在场。只是可恨那狗奴才竟自作主张,被人查出来,自己痛痛快快认了也就罢了,非要扯上皇后的人,不知眼色的东西!”
赵美人冷哼一声:“这次可当真是失算了!本以为那叫蔻珠的一心只想着荣华富贵,哄骗她两句将来找个机会安排她侍寝她便信了,哪晓得心气这样大,不知天高地厚,临死还要扯上自己长姐一把,若不是她太过愚蠢,此刻也不会叫皇后跟前那丫头给占了便宜。”
芸舒气馁道:“娘娘说的是,皇后跟前的奴才得势便就是皇后得势,尤其是那丫头对皇后还忠心耿耿,只怕以后咱们在这宫里更是举步维艰了呢!”
赵美人闻言气的甩袖将一只青花釉里红双耳云龙花瓶摔碎了,一并连着里面的两朵芙蓉也掉了脑袋,水撒了一地。
芸舒倒抽一口气道:“娘娘息怒,奴才知道娘娘不惧皇后,毋宁说皇后此刻不在宫中,就是皇后回来了,凭她那病怏怏的体魄,也万万比不过咱们娘娘的荣宠。只是奴才怕……怕的是陛下和皇太后,那两位若执意要查下去……”
“嗯。”赵美人闭目想了一会子,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要说决定做这件事,也是由于那一日皇帝宿在这里的缘故,她半夜里翻了个身,结果发现榻上竟然只她一人,于是便爬起来偷看,原来是皇帝跑到外间去了,似乎是海大寿深夜带了一个人也谒见。
她躲在屏风后头听了一阵子,光听那声口,宫里那么多女子,哪里能分辨的过来?
可那女子尽管说话颤颤巍巍的,内容却足够叫她咋舌,只听那人道:“回陛下的话,奴才不敢欺瞒陛下,惠主子的信期都好几个月没来了,上回是叫奴才去敬事房虚报的,请陛下责罚。”说着抽噎起来,“奴才也是不得已,若不照娘娘的吩咐,只怕是要死在惠昭宫里了。奴婢上有老下有小,家中的老母幼弟尽是靠着奴婢的俸银过活,奴婢也是没办法。”
赵美人一听‘惠昭宫’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再微微探出头去望了一眼,就见那宫女撩起袖子,臂膀上密密麻麻的爬着几条疤痕,煞是怖人,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烫的!
赵美人认得那宫女,叫做芸秀。
芸秀伏地继续道:“奴才绝对不是存心要欺瞒陛下的,为了这事,奴才日也不安,夜也不安,思来想去,就是陛下要奴婢一死,奴婢也要向皇上坦白了这话,才能过得去。”
屏风前的皇帝是什么表情赵美人没看见,但不用想也知道,与人私通这一条就已经够惠妃死一百次的了,更何况她还意图污染皇室血脉?!
只是怎么个死法而已。
她知道这事不宜大鸣大放的办,皇帝必定是要海大寿安排底下的人,赵美人记得海大寿有个干儿子叫做梁园儿,找了个机会便偷偷的让芸舒与梁园儿做了对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