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刘宏曾经将曹节从中常侍转任为大长秋,这一举动,未尝没有限制曹节权势的意思,因为大长秋虽然地位尊荣,但是职权被限定在后宫之中,在朝政方面的发言权,尚不如中常侍和小黄门。而曹节在王甫被诛杀后,立即威逼刘宏,让自己兼领尚书令,也恐怕是深感以大长秋之职,不足以掌控朝廷、保全自身的缘故。
如今,刘宏令赵忠以中常侍兼领大长秋,是否有限制何皇后权势的意思在内,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而对于刘照来说,历史终于在他的影响下,发生了第一次重大的改变。原本的历史中,曹节死后,尚书令之职也空缺了出来,何人继任,史籍无载,也许一直空缺着,直到三年后的中平元年(184年),才有王允被拜为尚书令的记载。
而在这个时空中,曹节死后不久,刘宏便下诏,任命尚书卢植为尚书令。
诏令一出,不仅刘照十分高兴,朝野上下,也都欢欣鼓舞,将此事视为朝局将有所好转的预兆。
担任尚书令后的卢植,事务更加繁忙,给刘照讲学的时间,大为缩减,从一日一讲,渐渐改成了两、三日一讲,乃至五日一讲。虽然刘照依旧刻苦努力,当卢植不能前来讲学的时候,便与二卢、二王兄弟一起“自学”,温习经书。但是卢植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最后,上疏举荐光禄大夫马日磾为皇子弁讲学。
马日磾,字翁叔,他的名字,发音为“密低”,乃是其父仰慕汉武帝、昭帝时的名臣金日磾,所以才给他起名为“日磾”,连同表字,也与金日磾相同。
他是东汉著名的学者马融的族孙。马融的才学,除了传授给几位知名的异姓弟子,如郑玄、卢植、贾逵等人外,本家族继承了马融真传的,就只有马日磾一人。
既然马日磾和卢植师出同门,那么由来他接手教授刘照,也算是顺理成章。
卢植的举荐,这次很快就被刘宏采纳了,大概是刘宏最近的心情尚佳,又觉得不能驳了刚刚出任尚书令的卢植的面子,当然,根据官方记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天子关爱皇子弁”。
虽说马日磾和卢植师出同门,所授的经义,差别不大,但是两人具体的讲授方式,却有天壤之别。
卢植本人治学,是出了名的“好研精而不守章句”,也就是喜欢研究经文的精义,但是不拘泥于具体的章节和词句。何况在教授刘照的时候,卢植深知,自己教育的是皇子,未来的皇帝,而不是儒生、博士,故而讲解经义以主旨、大略为主,并不纠结于经文训诂、词句正义。
而马日磾在讲授经义时,却偏偏注重的就是这方面的内容。对此,刘照的意见倒并不是很大,他拜师求学,本来就是想做出姿态,拉拢士人,所以马日磾的教学方式虽然枯燥乏味,但是他尚能坚持、应付。
但是二卢、二王却不免有些怨言,卢恺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何要那般讲授——给皇子讲课,是希望他能明是非、辨善恶,亲贤臣、远小人,克己守礼,不恣意妄为;而不是让皇子去寻章摘句、皓首穷经,做个精通经学的儒生。马日磾如此讲授,不得要领也就罢了,万一繁难的经义让刘照心生烦躁,从而厌恶学习,那岂不是背道而驰!
卢恺忙将情况转告给了父亲,卢植得知后,便委婉的向马日磾提起此事。经过卢植这么一点明,马日磾也明白了自己的疏漏,这才渐渐将讲课的内容改换过来。
这一日,刘照照例在傍晚时分,去向刘宏问安。父子相见,刘宏便问起了刘照的学业。在得知刘照已经开始学习《春秋》后,话题就被转移到了《春秋》这本经书上。
刘照当然不会跟自己的父亲大谈什么春秋大义,相反,他只是从历史故事的角度,和刘宏谈得津津有味,这就巧妙的避开了刘宏内心不愿触及的一些话语。
于是父子之间笑语晏晏,相谈甚欢,直到内侍掌上灯来,这才发觉夜已深了。
刘宏笑道:“许久没有和人谈得这么畅快了,我儿果然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能理清春秋时代那么多繁杂的史实故事。这会儿夜已经深了,你就在园中歇息下罢。阿父,你安排下,让阿弁今夜住在漱芳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