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柯并不喜欢搭乘电梯,所谓四面见光。
电梯向来是阴气极重的地方——这也是它频频发生灵异事件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考虑到把叶析独自留在房间里,无论布置得多么妥当,既然脱离了自个儿的视野,骆柯还是不能彻底放心的。
他决定搭乘电梯,起码能节省点来回的时间。
由于空间有限,游轮上只在大厅里设有一部电梯。
骆柯走到电梯口,见电梯正在下降中,随手按了下。
等待的功夫,他无意间一瞥,发现电梯门的上方,竟然挂着面八边形的八卦铜镜。
显然是有些年月的东西了,呈现出古旧发黑的暗黄色。
式样颇为古朴典雅,中间是由简单线条构成的两条阴阳鱼,旁边刻画着八卦方位。
更为特别的是,阴阳鱼的两只眼睛,竟然是两颗菩提珠子。
骆柯知道,这艘游轮是属于洛斯贝尔德家族的。
没想到洋鬼子,也会相信中国的风水之术。
而且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面八卦镜是开过光的,又嵌入了菩提珠,的确有镇宅驱邪的功效。
可惜水属阴,南海又有深不可测的归墟,可以说是整个地球上,阴气最盛的地方。
这八卦镜,能发挥的作用恐怕很有限。
骆柯正寻思着,电梯门“叮咚”一声,在他面前轻轻打开了。
他也没多想,抬脚就迈了进去。
然而,他马上发现不对劲。
电梯里阴冷阴冷的,寒意直渗入骨髓。
光线惨白惨白的,把诡异的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
一个黑衣黑裤的人,站在电梯的角落里。
骆柯懒得管闲事,抬脚刚要退出去,电梯门已经在他身后迅速阖上。
他忙伸手去按按钮,结果一点反应也没有,电梯自顾自地开始下降。
既然不让他走,他倒要看看,这只鬼究竟想干什么。
耸耸肩,懒懒洋洋靠在身后的电梯壁上,骆柯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打量着站在角落的黑衣人。
是个老婆婆,低垂着头,佝偻着腰。
她显然年级已经很老了,满头银白如雪的头发,盘成个抓髻,斜插着根银簪子。
身上的黑衣黑裤都是绸料子的,绣着“五寿图”的暗纹。
衣襟上没有钉金属或者塑料质地的扣子,而是缝着现在很少见到的、用黑色绸布条盘成的那种纽子。
脚上则蹬着双黑绸面的绣花鞋,绣着两朵粉色的牡丹花。
换成别人,兴许只是觉得她这身装扮诡异了点。
骆柯当然一眼就看出来,她穿的是死者入殓时,才会穿的寿衣寿鞋。
自打有了丧葬习俗以来,中国人做寿衣寿鞋,都是习惯用绸子而不能用缎子的。
缎子谐音“断子”,绸子谐音则是“稠子”,取庇荫后代,多子多孙之意。
骆柯慢悠悠说道:“人有人路,鬼有鬼途。
你既然已经往生了,为什么还要留恋尘世,不去投胎呢?”
老婆婆慢慢抬起头,她抬着头的姿势很古怪,脑袋大幅度的往一侧歪着,就像,就像一颗苹果挂在枝桠上一样,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骆柯留神一看,才发现她的颈骨已经断裂了,骨茬断开的十分整齐,显然是被人用锋利的利刃砍断。
脑袋只靠着点皮肉,欲断不断地连接在躯体上。
而且,她果然已经很老了,满是褶皱的脸,跟盛开的菊花似的。
两只向上翻的眼睛,深深凹进乌青的眼眶里。
眼瞳大半埋进了眼皮里,只露出月牙似的一点黑色弧形,却发着诡异的、森寒的、黝黑的光泽,犹如两柄乌金利刃,直射向骆柯。
她的鼻子尖尖的,嘴巴也尖尖的撅着,两腮深深塌陷。
瘦骨嶙峋,活脱脱像只骨瘦如柴的猴子。
脸上的皮肤青幽幽的,泛着阴森森的死气。
骆柯暗暗觉得纳闷,这么大岁数的人,居然还有人行凶杀了她,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其实,她不被杀,也分明没有几年好活了。
当然,骆柯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好奇的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也就完事了。
老婆婆咧开嘴,喋喋笑着,露出满口乌黑的牙龈:“小伙子,我也想投胎啊。
可是需要一个替身,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因为喉管已经彻底断裂的缘故,她发出的声音,带着很大声的、嘶嘶的杂音。
骆柯仔细听,才勉强辨别出她说的是什么,懒洋洋笑着道:“很遗憾,我对当你的替身,一丁点兴趣也没有,你还是另寻倒霉的家伙吧。”
“你没兴趣没关系,我有兴趣就行了。”老婆婆翻白着眼睛,突然伸出布满死斑,恍似枯藤老树的两只爪子,向他凌空扑来,掐向他的咽喉。
骆柯飞起一脚,就将她踹飞了。
直撞到身后的电梯壁,“砰”地弹落到地上。
脑袋也被撞飞了,骨碌碌滚到一边。
骆柯啧啧摇头:“看你也是一把年纪了,做人做鬼都不容易,还是识相点,哪儿来回哪儿吧。”
瘫在地上的老婆婆身体猛地一抖,伸手就抓到了自己的头颅,直接按在脖颈上。
结果放反了,她就以正脸,却是后背对着骆柯的古怪姿势,慢悠悠站起来,眼中寒光更加凌厉,嘶嘶地叫道:“我要你死!”
说着,双臂一震,两只胳膊竟然脱离了身躯,直朝骆柯飞来。
眼瞅着足有半寸来长的乌黑指甲,要掐到自己的脖子,骆柯忙抓起两只手腕,拧麻花似的,顺势一拧。
老婆婆的两只胳膊,就被他拧成了一根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