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划过的伤痕去了哪里?包扎好的伤口,怎么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游程眼睛向下瞄,再看向自己的锁骨部位,皮肤光滑紧绷,别说密密麻麻的深蓝色小点,连一个小针孔也找不到。
他彻底糊涂了,茫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又摸摸自己的锁骨。
“一觉起来,你怎么变成傻子了?发什么呆呢?”罗修无奈地摇着头,嗔怪道,“别再照镜子啦,你已经漂亮得天怒人怨了。
快点收拾收拾,叶析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吃早饭呢。”
“叶析……析析?!”游程更加茫然了,他不是被罗修带到海底归墟了吗?难道析析也被他抓来了?!
顿时勃然大怒,游程扭头瞪着罗修,“你对析析做了什么?!”
罗修反而像是被他的怒气吓得0呆住了,半天才苦笑:“你到底怎么啦?我怎么敢对析析做什么?”
他压低了嗓音,小声说道,“好歹他也是我的内弟,我讨好他还来不及呢。”
游程兀自铁青着脸,愤懑地警告道:“我弟弟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发誓,死都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马上送他回去!”
“送他回去?”罗修怔住,表情更加无辜,然后很是为难地说,“阿程,是你提议带他们乘坐游轮游玩的,这趟航程是七天。
虽然,我很想听你的话,虽然,这艘游轮,的确是属于我们洛斯贝尔德家族的。
但是,游轮上其他客人也很重要啊。
我要返航,也得给船长他们一个合理的理由,还得像客人们做出交代……”
烦恼地搔搔头,他又愁眉苦脸地说,“当然啦,你要是坚持想现在就返航,我也会听你的。”
“游轮?”游程懵了。
“是啊,你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难道你忘了,我们现在,在忒提丝号游轮上?”
游程呆呆地游目四顾,这才发现,置身处,的确是那艘豪华游轮的卫生间内。
而他记忆中的,海底归墟中的那间房子,卫生间要比这里大得多,也舒适得多。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修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小傻瓜,是不是睡觉做梦魇住了?怎么变得古里古怪的。
昨天我就说你,喝完红酒,不要再喝雪碧。
因为雪碧的气体,能把酒性发挥到最高。
偏偏你还喜欢,果然喝醉了吧?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喏,头痛不?”
霍然避开他的手,游程抬脚,快步走出卫生间。
看着卧室里那张熟悉的双人床,熟悉的、窗帘拉开了的窗户,外面是碧蓝碧蓝的海水,耳朵里钻进海浪哗哗涌动的声音。
不是归墟,这里的确是海上。
游程的视线,落在了床边的书桌上,那上面摆着个丑丑的陶瓷杯子。
上面画着两个手牵手的火柴人,只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人”的形状而已。
杯子底边还磕坏了,有个月牙形的小小豁口。
叶析七岁的时候,突然迷恋上了玩泥巴,游程便送他和俞允一起去学陶艺。
他第一次做出来的成品,就是这个杯子,送给游程做礼物。
当时,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瞳,一本正经地说:“哥,老师说,送杯子,表示是一辈子。我送给哥哥,因为我要一辈子跟哥哥在一起!”
难道,所谓地下室里见到的血骷髅,所谓海底归墟经历的事情,只是自己宿醉后的一场噩梦?
游程闭了下眼睛,揉揉晕乎乎的脑袋,倒的确像是醉酒后的感觉。
他再次看了眼自己光洁的、完好的手腕,然后走到书桌前,拿起了那个杯子。
这么多年来,不管走到哪里,他都带着个杯子,就好像把对弟弟的牵挂,揣在心里一样。
罗修也尾随在他后面,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再次从后面抱住他,双手交握在他身前,不无哀怨地说:“知道你爱屋及乌,不过也不用珍惜到这份上吧?我都要吃醋了。”
游程身体一僵,猛地挣脱开,放下杯子,转身,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戴隐形眼镜了吗?”
“隐形眼镜?”罗修诧然,“我又不近视,戴那种东西干嘛?听说很不舒服的。
你到底怎么啦?怎么从睡醒开始,一直胡说八道?”
游程深吸了口气,半晌,有点困惑地说:“我,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我就说嘛,”罗修笑了,“做梦没关系,梦醒了就好啦。
走吧,我们去吃饭,你不是答应析析,今天请他吃海鲜吗?”
游程楞了楞:“我,想不起来了,我答应请他吃海鲜?”
“是啊。”罗修说着,亲亲热热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走吧,你弟弟在等你呢。”
目光复杂地瞅了眼罗修的后脑勺,又瞥了眼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游程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
走廊里嘈嘈杂杂的,客人和服务生们,来来往往,到处都是衣香鬓影和欢声笑语。
游程抿了抿嘴唇,真的好像一场噩梦结束后,真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