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换衣服的时候,骆柯还嘲笑他越来越像竹竿,气得他半死。
吃完饭,骆柯和旷野、爱漓坐在大厅里闲聊。
旷昀因为身体不适,早早回房歇息。
叶析不愿意对着旷野,索性把骆柯揉成好几团的脏衣服、脏袜子都拣出来,和自己的一起拿到院子里,打井水洗了。
他还记得骆柯说过,晚上衣服不能晾在外面,会被鬼借去穿,所以在走廊里架起竹竿,抻抻平晾在那里,然后又回房铺好被子,才招呼骆柯回去睡觉。
旷野把他贤惠得不能再贤惠的行为,从头到尾看在眼里,脸色难免又阴郁几分。
白天跟爱漓逛了不少地方,还去了几户人家做客,脑袋挨在枕头上,才知道的确累了,叶析牢牢抓住骆柯的一只胳膊,准备好好睡一觉。
咳咳,虽然这个举动很让人汗颜,但是绝对不能怪他。
谁叫昨夜骆柯在他睡着的时候,跑出去和旧情人约会呢?
叶析不是很介意骆柯溜出去约会,可是他非常非常介意自己被独自留在房里时,有鬼夜访。
所以才会做出这个连他自己也觉得十分丢脸的举动。
骆柯当然反对被当成把手握着,使劲甩了几下也没能把他甩开。
叶析假装睡熟了,死巴着不肯放手,骆柯早已见识过他莫名其妙的固执,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牢牢抓着骆柯,叶析睡得特别香,谁知好梦正酣,忽然被刺耳的哭声吵醒。
他恼火地睁开眼睛,听见窗外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尖锐凄惨,象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又象是受伤猛兽的哀号。
竟然不是做梦!
睡意登时不翼而飞,叶析忙掀开被子跳下床,趿拉着鞋跑到窗前。
用木杠支开旧式木格子窗,探出脑袋好奇地往外张望。
黑乎乎的暗夜里,依稀看见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影影焯焯,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随着窗子打开,哭喊声越发清晰地钻进来。
骆柯也被吵醒了,揉着闷痛的额角,含糊不清地咒骂了句,懒洋洋爬起来,凑到叶析身边,也抻长脖子往外瞧。
模模糊糊的,见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往大门口跑去,看身形体态应该是旷野,忙喊道:“旷野!出什么事了?!”
旷野听到叫声,扭头往他们这边瞄了瞄,略带懊恼地回答:“把你们吵醒啦?走脚的先生刚刚把祖尔的尸体带回来,马上要盛棺入殓,我得赶去帮忙,你们先睡吧,没事的。”
骆柯一下子联想起在赤柱峰上遇到的那个赶尸匠,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这……不太好吧。”旷野犹豫了下。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认识祖尔。”
见他坚持,旷野只好应道:“那好吧。”
骆柯穿上外套往外走,叶析当然不肯独自留下,万一昨夜那只无头鬼又来闲逛就惨了,于是理所当然的变成三人同行。
“怎么半夜三更办丧事啊?”叶析不停揉着直打架的眼皮,一路上眼泪汪汪的,呵欠连天。
旷野慢声细语地解释:“赶尸的规矩,是到达目的地前会事先通知家属,准备好衣衾棺木,等‘喜神’一到,立刻将寿衣寿帽给他穿戴整齐,装进寿木。
整个过程,都由走脚的先生来承担,绝对不允许旁人插手旁观。
因为僵尸接触到活人的阳气,会有‘惊尸’的危险,所以入殓必须选在三更半夜、阴气较旺的时候,待先生将一切安排就绪,死者装殓后,丧家才可以认领哭丧。”
“原来死人也这么麻烦。”叶析感慨。
“是啊,人出生不容易,死得安然也不易呢。”旷野喟叹。
三人赶到宋阿嫂家时,里里外外已经围满了人,一口大红描花棺材横在院子正当中。
现在的情形,显然是已经到了哭丧的程序。
见到棺材,叶析就浑身不自在,说起来挺丢脸的,其实他挺害怕死尸之类的东西,连死鱼都不大敢碰。
他不愿意靠得太近,和骆柯远远站着。
隔着前面晃动的人影,看见红色棺木中横陈着具男尸。
旁边一个年过五旬的瘦小妇女被两个同样上了年纪的女人搀扶着,哭得死去活来,嗓音嘶哑,拼命往棺木那边扑:“祖尔……祖……尔……”
撕心裂肺地声声哭叫着,毫无疑问,她就是死者的母亲宋阿嫂。
距离她半米处,面无表情摆弄着香烛供果、相貌丑陋的中年男人,正是骆柯和叶析路上遇到的赶尸匠,依然戴着青布帽、穿着青布长衫。
棺木中,祖尔紧闭眼眸,面容平静,看起来不象是死亡,而仿佛只是在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