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一个拖着车的影子才在后面隐约浮现。
雾气太浓,周围太黑,模模糊糊地,看不大分明。
渐渐近了,原来是个身材瘦削的人,低垂着头,佝偻着身子,拖着辆小型敞盖木柜车,车轱辘碾压地面,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
应该是学校负责打扫操场的校工张伯吧,这么晚还在工作,真的是很认真勤勉的人呢。
看样子车上的东西分量不轻,他拖得挺吃力的,叶析跟张伯挺熟悉的,平时遇到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会搭把手什么的,于是笑着招呼道:“张伯,还没休息啊?”
那人抬起脸来。
叶析吓得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面前的人,皮肤是发青的惨白,眼睛没有眼白,像两个黑黑的窟窿,深深的嵌在脸上,鼻子似乎挨了一拳,歪在一边,嘴唇则是紫黑色的。
不是张伯,隐隐约约,轮廓竟有些眼熟,分明在哪里见过。
听到叶析的问话,拖车人慢慢悠悠咧开唇角:“你确定要帮我的忙?”
平平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雪白的牙齿,森冷的寒光一闪而过,快得叶析误以为是自己眼花。嘴角裂开的弧度也很诡异,见过万圣节的南瓜灯吧?他的嘴巴,就像南瓜灯上切开的长条形口子,方方正正的。
脊背上滚过嗖嗖的凉意,冷汗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叶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无意间瞥见车柜内载着的东西,立刻失声尖叫:“啊!”
“你后悔了吗?不要帮我了吗?”那人还在呵呵笑着,嘴巴的裂口,扯得大大的,渐渐变成了个正方形。
叶析死死盯着货柜车,眼珠像被黏住了一样,根本移不开视线。睁大惊恐的眼睛,捂着嘴巴,浑身瑟瑟发抖。
车上载着的,竟然是尸体!一具无头尸体!
更可怕的是,那……那尸体竟然是——俞允!
屈膝蜷坐在车柜内,身上溅满了鲜血,就像大朵大朵绽放的血莲花,红得耀眼,红得刺目,简直要刺瞎他的眼睛。
而脱离脖子的脑袋,被俞允用双手抱在胸前,就像抱着一颗篮球,弯着眉眼,正在冲自己笑。
车子驶过的地面,留下道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天哪!先前闻到的铁锈味原来是血腥,还是俞允的血!
叶析用力揉揉眼睛,再一次使劲盯住尸体……没错,的确是俞允!
流着血泪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意,异常的灿烂,好像生命定格在最幸福美好的时刻。
和拖车的人一样,脸色是发青的惨白,嘴唇则是紫黑色的,只不过鼻子挺直着,没有歪掉。
叶析正看得出神,“嘿嘿……”拖车人突然翻了翻没有眼白的眼珠,冲叶析露出诡异阴冷的笑容:“小叶析,你不认得飞哥了吗?”
叶析战战兢兢地将视线挪到拖车人脸上,仔细瞅了瞅,顿时魂飞魄散。
他是——路飞!他竟然是路飞!已经死去两年的路飞!
叶析死死咬紧下唇,是梦吧?只是做梦吧?!
“小叶析,”路飞慢慢抬手,轻轻抚上叶析的脸颊,很温柔地说,“你下来陪飞哥好不好,飞哥现在很寂寞的,下面好冷啊……”
冰凉的手指触及肌肤,彻骨的冰冷,叶析吓得头皮发麻,浑身发软,立刻鼓足勇气,惨叫着拔腿就跑。
只听得身后路飞沙哑的喋笑:“叶析,来陪飞哥……陪我啊……飞哥很喜欢小叶析呢……”
一声声,像追魂的铃声,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跑得太急,迎面扑来的疾风,鞭子似的抽打着脸颊,火辣辣的痛,胸口窒闷,几乎没办法把空气吸入肺部。因为太剧烈的奔跑,叶析只觉得脑子胀乎乎的,直发晕,眼前渐渐有点发花。
汗水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浸透,湿漉漉的牛仔裤变得硬挺挺的。随着肢/体的动作不停摩擦着大/腿内侧,粗粝的质料,对柔/嫩的肌/肤,造成鲜明的灼痛感。
空荡荡的操场,好像没有尽头,无论叶析怎么跑,眼前都只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脚下依旧是平坦的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