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国王的毒解了,但是看他那神情,却仿佛是受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萎靡不振——如果把枕边的王妃被人掉包了都没看出来这件事算上的话,还真是非常巨大的打击,尤其是原主八成已经被石观音干掉了。倒是他女儿琵琶公主,尽了主人家的情谊,把解了毒但是身体虚弱的众人送回帐篷里休息,原随云婉拒了琵琶公主的侍女送晚枫回去的举动,而是自己抱起了在出神的小女孩,把人送回了帐篷。
晚枫虽然在出神,却也不是不知外界变化,发现自己又被抱着走了,顿时囧然:“阿云,我伤的是脏腑不是腿啊……”她能自己走的!
原随云叹了口气:“你本就伤得不轻,刚刚又为诸位解毒,用的还是气劲外放的功夫……阿晚,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人了?”
晚枫不说话了。
阿云的声音很温柔,不带丝毫威胁,那是真正地把她放心上,担忧她的身体。
晚枫无法拒绝这样的关心。
把人重新放到床塌上,盖好毡被,原随云摸摸小女孩光洁的额头:“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出大漠。”
他吹灭了蜡烛。
晚枫在黑暗里闭了会眼睛,忽然察觉到不对:“阿云?”
一只手准确地覆在她额头上,男子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嗯?”
晚枫哑然,阿云还真没走……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受伤太重,所以没察觉到阿云走出去的动静呢!
“……阿云不回去休息吗?”
原随云唔了一声:“难说石观音晚上会不会再来,我不放心。”
“阿云可以让丁枫他们在门口守着……”小女孩声音有些气弱。
“石观音武功很高,我不放心。”准确的说,原随云很怀疑此时在营地里的人里,除了自己外,还有谁能在石观音手下走过两百招,所以让谁来保护阿晚他都不放心。
——阿晚除外。
若是赶上阿晚无伤无痛,就算是自己,八成也是讨不得好。
“可是姐姐说过的,男女授受不亲……”晚枫犯难地拧起眉头。
蜡烛灭了,晚枫只能隐约看到坐在床铺边的人影。
明明,以前在船上的时候,天黑之前,阿云就会婉言告辞——除了那次聊过头了……今天怎么了……
因为医者本心,她很少在意这些男女大防,一个医者眼里看到的永远是病人,而不是男人或者女人。
但那也仅限于治病救人的时候。平日里,她还是会注意点的,不过大唐风气开放,这个世界要保守得多,她虽然有注意,但偶尔也会放松给忘记了——比如刚刚被阿云抱着走来走去……
怪不得她,在战场上的时候,她还干过把重伤的士兵扛回营地的活呢!
花谷里最腼腆的师姐,平日里与众位师兄研讨医术时说话都细声细气,脸红得不行,但在战场上,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将那些血污满面生死不明的男子背起往医疗帐跑时,却是丝毫看不出在意男女大防来!
那些虚无缥缈的贞节,比起人命来,不止一提。
但是现在不是那种特殊时候啊……
原随云的手从额头慢慢移到了脸颊上。
手下的温度让他知道,阿晚只是对此有些困扰,并没有女孩子的羞涩。
是太小了吧,还不懂这些……
她甚至不懂为什么那些女孩子略略靠男子近些,就面红耳赤的原因。
俗话说的,没开窍。
“我很担心阿晚的安全,不敢离开。”原随云听不出自己声音里的异样,他希望阿晚也是如此。
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提出抗议。
想要她听出来,听出他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朋友的立场。
也许他的担忧完全是没有必要的,阿晚还没到会注意到这种事的年纪。
但他依然希望,阿晚能往这方面想一想。
哪怕只是一瞬也好。
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泥沼中,而你却干干净净地站在边上,无辜又茫然地看着在其中挣扎的我呢?
下定了决心,原随云忽然感觉心里轻松起来,但也只是一点错觉而已——不知何时握紧的手诉说着他的紧张。
“既然阿晚担心这个,明日出了大漠,我们先去阿晚家里吧。”
“我家?”去干嘛?
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想象得到,那个女孩这会儿恐怕是满面茫然。
压下心底所有的“时机未到”、“不能吓到人”、“要慢慢来”的念头,他轻声说道:
“提亲。成了夫妻,便不会有人说这说那了。”
也许迟了点,但终究是没迟多久。
原随云想,在他第一次听到阿晚用脆生生的声音自我介绍时,当他觉得这音色好听得让他想一直听下去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了。
他想一辈子听到这女孩对他说话,说什么都好,只要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就好。
他喜欢这个女孩。
想与之牵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