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后昏迷了七天,这期间,周同一次也没看见过周琳。倒是齐心每天都会到另外一个套间里去待一会儿,估计是去给周琳弄点吃的喝的什么的。我心想齐心她这是想干什么?把周琳关起来,然后慢慢再报复她?一想到周琳我就又想起王大磊那一身的伤来,说实话,就算齐心要让周琳死,估计我都不会拦着。王大磊一场手术做了将近五个钟头,出来的时候医生说,能不能过危险期,还得再观察观察。不过手术整体上算是成功的,病人能活下去的几率也很大。我松了一口气,等把王大磊送到加护病房,便叫周同先回去。我说我留在这儿看着就行,周同却死活不肯走。他说他要留下来陪我,反正这么多天,他也已经在医院待惯了。
我还没答应让他留下,周同就一溜小跑,说是去打饭去。我一看也确实到饭点了,等了一会儿,就在医院走廊里吃的周同打回来的盒饭。这也是我还阳后吃的第一顿饭,饭菜送进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周同听见我叹气,问我是不是吃不惯不合胃口?我摇头说不是,就在不久前我还以为再也吃不上饭了。周同放下筷子,跟我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说:“林逸的事你别太难过,我已经在想办法了。”说这话时周同的表情带着一股孩子气的认真,我笑了一下,说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周同神秘兮兮地,答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对了,那个警察把你叫过去那么长时间,都跟你说什么了?我想了想,只简单地告诉周同,陈彬跟我聊了聊齐方。他说好像齐方回来了,最近这段时间,忙活了不少的事。周同哦了一声也没再问,吃完饭,把饭盒收拾了。
当晚一夜无事,王大磊的状况很稳定。天擦亮的时候他竟然醒了一会儿,只不过麻药的劲儿还没过,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他先是问我哥衣服买回来没有,又说中午饭他想吃驴肉火烧。扯了两三句话之后,王大磊在病床上一蹬腿,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我和周同一直在病房外面守到天亮,下半夜轮着睡了一会儿。天亮之后医院有几样费用要交,我才意识到,出来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带。那些个账单上的数额还都不小,我想了想,让周同再盯一阵,我回去拿钱去。医院离齐心租住的地方并不远,走路也就花了我二十分钟。我没有钥匙,上了楼敲门,顺带还叫了一声“齐心我回来了”。
门里没人应我的话,等了一会儿,也没人给我开门。我心想齐心她是不是出去了,一扭头,看见隔壁套间的门没关严实,还留了一条缝。我听周同跟我说,那套房也被齐心租了下来。她把周琳关在里面,每天都会过去打点。难道说齐心现在人在隔壁?我刚才喊那一声,她不可能没听见啊!我忍不住好奇往侧旁挪了一步,站在那扇没关严实的门前面,就要伸手去推。我没想到那扇门会突然闭合,砰地一声吓了我一跳。门里明显是有人,而且,还不想让我进去。我喊说齐心你在里面干什么呢?话音刚落,齐心的声音竟然打我身后冒了出来。她说:“林柒你朝隔壁瞎喊什么,我又不住那一间!”我唰地一下翻过身去,便看见齐心提溜着两大袋东西,数着楼梯走了上来。她指了指自己那屋又说:“记住了,我住这儿。你说说你,怎么这都会认错门!”说着,她已经把门给打开了。一转身招呼我,帮她把东西提进去。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齐心,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周同不可能跟我扯谎,他说隔壁套间是齐心租的,那肯定就是她租的。可是听齐心的口气,又好像不打算承认自己租了隔壁那屋。这事她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有就是刚才在隔壁关门的那又是什么人?我揣着一肚子糊涂跟着齐心进了屋,看她袋子里装的尽是些调料。光醋她就买了七八瓶,收了收搁进厨房柜子里。我说你买那么多醋干什么?齐心说,口味不一样的,都尝尝呗。她把东西收拾完了转过身,靠在柜子上,一条腿向前伸出来。我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问问她隔壁那屋的事,齐心倒好,抢先一步开口说:“怎么样,心里好受点了吗?”我一愕,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齐心低了低头又说:“要是已经缓过来了,我想听你说说林大哥的事。”我克制了一天一夜的情绪,被齐心一句话,又给带了起来。难过了一阵之后,我却突然意识到不对。齐心这个时候这么问,怎么好像是在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
很明显,齐心不想告诉我隔壁屋的事。她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一下,所以才把话题迅速地转到我哥身上。在这种情况下,我就算是问了,估计她也另有说辞在等着我。既然左右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那还不如先把这事放下,另外再找机会查。想到这我又看了看齐心,见她正一脸认真地靠在橱柜上。她下巴的轮廓和齐方尤其像,不笑的时候,嘴唇抿着几乎就是一条线。我跟她说我现在不想说我哥的事,我甚至还没法接受我哥他真的回不来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嗓子还会忍不住发颤,齐心点了点头,一时间,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一静下来厨房的空间就显得格外狭小,我们俩人待一块,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也就一米多一点。我掉头先出去了,齐心跟着出来问:“医院情况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吧,王大哥什么时候会醒?”
我回答她说情况暂时稳定,应该麻药过去了,王大磊就能醒过来。还有就是医院有笔钱要交,我哥给我的卡还在学校放着,你那有现钱没有,先借我垫着点。齐心进房间拎了个兜出来,从里面倒出来几捆百元大钞。她数了数问我说够不够,又说不够的话,她另外再想办法。我没想到齐心身上会带着这么多钱,把钱一捆一捆地收好,向齐心道了声谢,还装回原先装钱的兜里。就在这时候齐心说:“齐方就在城里,他有可能会到医院去。”我们之前没有半句话提到过齐方,齐心突然来这么一句,我一下都没回过神来。钱装好了兜搁在桌上,又过了一会儿,我才问齐心,陈彬是不是也找她聊过了?齐心摇头说没有,她在齐家的身份很边缘,主家和家奴,双方都不把她当自己人。只是尸体被盗的事在电视新闻上播出过几回,齐心想了想,也觉得会是齐方干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齐方这次,看来真的是豁出去了。我顺着她的话又问,既然齐方在城里,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齐心说到了两三种可能,一是齐方怕连累我们,所以不来找我们。二是齐方觉得这事找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他一个人干来的利索。她说完这两点之后停了停,脸上的表情显得若有所思。然后她语气一变,说还有一种可能,齐方不来找我们,是已经不拿你和你哥当他的朋友了!我心里一怔,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心不急不慢接着往下说:“齐方偷尸是为了炼尸,至今为止他炼成过最好的僵尸,只有你哥一个。如果别的僵尸达不到他心目中的标准,我想,他还是会找你哥。找不到你哥,找你效果也差不多。”齐心这话几乎就是从陈彬那儿复制过来的,我很难相信,这俩人真的没有事先通过气。齐心得出来的结论也跟陈彬一样,说齐方会来找我,并且会杀了我供他炼尸。我听得有点急了,说齐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我们俩过命的交情,他能说杀我就杀我吗!结果齐心只说了一句话,就把我的质疑硬生生地塞了回来。她说:“你忘了,齐方曾经亲手杀了他爸。”
齐方能杀他爸,杀我,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这句话出来我几乎被齐心说服了,慢慢地也开始相信,齐方回来,对我是不怀好意的。齐心瞧着我的表情,顺势把一只哨子塞进我手里。她放缓了口气说你别怕,还跟平常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齐方去找你,你吹这哨子,会有人帮你。我拿起那哨子看了看,总觉得上边的颜色白得有点不正常。齐心没说会有什么人帮我,我竟然也忘了要问她。拎着钱回到医院,我再梳理了一遍,才感觉这件事打源头上就透着一股怪异。齐方回来了,齐方要杀我。陈彬和齐心都是这么告诉我的,只是他们为什么那么急于让我知道并且接受这件事?之前在陈彬的话里我没听出明确的目的性,到齐心这儿,她也似乎只是单纯地为了我好。他们两个都没提到,他们各自对于齐方的态度。对了!态度!在齐方和齐家的对立中,陈彬、齐心,他们选择的阵营会是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