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太后很少叫皇帝过来,裴子琅自然没有拒绝。等到了慈宁宫,点心的确是有,不过当他听说太后头疼病犯了,去暖阁休息,让容小姐招待他的时候,裴子琅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
人的地位到达了一个极限的时候,大抵就会追求别的方面的圆满。裴子琅现在已经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帝,可他并不觉得满足,反倒愈发渴望起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他也想像裴子扬那样,有一个绯心那般知心的爱人。绯心错失于人海,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现在遇到的女子,都没有合他心意之人。只有这个容澄,虽然相貌并未国色,却有一种让他心安的感觉,不然就算是醉酒,上回他也不会和她说那么多知心话的。
“这点心,是容姑娘亲手做的吗?”裴子琅十分和煦地问。
绯心坦诚地说:“并不是,是慈宁宫小厨房的人做的。”
她这般诚实,裴子琅也不恼,反倒觉得有趣。他捡起一块糕点,尝了尝,眼睛却一直盯着绯心,“上回,朕喝多了,惊扰了姑娘。”
“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她说话的声音,温软低沉,十分动听。更重要的是,让裴子琅觉得十分的熟悉……
这一回他没有喝酒,却也是醉了。他情不自禁地抓住绯心的手,眼中闪着别样的光,“可朕想把你放在心上,怎么办呢?”
她有些仓皇地想要躲开,可裴子琅显然已不是当年她认知里的那个小孩子了。他固执地攥住她的手,好像要把她刻在心里。
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么一点点,与她的相似。
绯心心一沉,干脆由他握着,抬起眼睛看着他说:“那皇上可以给我什么呢?您马上就要迎娶吐蕃公主了,后宫里,安惠妃位列妃位,膝下又有二皇子,哪里还有澄儿的位置?”
“朕可以给你贵妃的位子。”裴子琅毫不犹豫地承诺道。
绯心抽出手,别过了头,“那安家人岂不是又要不高兴了?”
裴子琅本还沉浸在温香软玉之中,听到这一句,他突然敏感地一挑眉,“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绯心做出一个闺阁少女应有的天真模样,直言不讳,“皇上难道不知?惠妃娘娘的位分一直不高,安家人可不高兴了呢。”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裴子琅逐渐沉下脸来。
绯心不假思索地说:“后宫里的人,应当都知道吧。”
“那朕为何不知?”
绯心理所当然地回答:“皇上那般宠信安家,还把整个皇宫的防卫都交给了安家,又有谁人敢说安家的不是?”
裴子琅心中一沉,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那你为何敢说?”
“因为我是容家的女儿呀。”绯心笑了笑,“他们怕安氏,我却不怕。要我说啊,皇上您就是太纵容他们了,这样下去,难保安氏不会变成第二个左氏。”
裴子琅闻言脸色顿时变了。绯心配合地做出害怕的样子,等裴子琅缓过来了,便一脸温和地安慰她。
“你不必害怕,朕会好好待你的。等迎娶了敏贵妃,朕就封你为俪贵妃。”他伸出手,想要在她脸上捏一下,绯心本能地躲开了。倒不是她嫌弃裴子琅恶心不愿意配合,而是她脸上带着□□,虽说不易察觉,但裴子琅生性狡猾,她不放心。
好在裴子琅也不恼,还笑吟吟地指着她说:“你呀!再等朕几天,朕会给你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册封礼。”
绯心笑了笑,算作默认。
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反正她是不会当真给裴子琅做妃子的。
很快就到了大婚当日。裴子琅那天听了绯心的话之后,显然是听进心里去了。他倒也没有撤换掉安家的人,只是想办法安插了不少自己另外培养的人手,散布在自己和吐蕃公主的周围。
安仁身为大内统领,自然是一下子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他不好直接问皇帝,就去问安惠妃,“怎么回事,宫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生面孔?”
安惠妃轻轻翻了个白眼,老大不高兴地说:“我怎么知道?皇上已经好些日子都没到我这里来了。”
安仁最烦她这副腔调。异母所生,到底不是同一路人。
可是没办法,事已至此,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行动了。他或许可以等,但吐蕃人已经等不及了。如果这次破坏国婚不成,那帮没脑子的吐蕃人搞不好要把事情捅露出来,安仁可不想和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
忙碌了一早上过后,迎亲礼终于正式开始。先前,吐蕃公主一行人都下榻在皇帝登基前所住的谦王府。
从谦王府到宫里的这一段路,本应是大齐展现国力,让老百姓们知道大齐还有让他们安居乐业这个能力的时候。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人群中突然冲出一队平民打扮的刺客,掏出白花花的匕首,直奔吐蕃公主而去。
公主显然被吓坏了,尖叫着往马车的角落里缩。眼看着刺客逐渐逼近,更糟糕的是,四个随身婢女中的一个也突然转过方向,猝不及防地掐住了公主的脖子。
眼看着情势危急之时,公主只觉身上一松,然后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因为一把匕首,正插在掐着她的那人背后。
救她的人也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
公主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你,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那人微笑了一下,“奴婢是活佛派来保护您的。”
“江白……”公主呢喃着,轻轻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