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念声觉得自己的头快炸开了一样的疼,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
挂蟾连着叫了三次,都没能把念声从床上催起来。
“去告诉各处管事,今天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不往前面去了,如果有着急裁定的,让他们进来回话。”念声在床上滚了几滚,还是不想起来,只能吩咐挂蟾说自己今儿不理事了。
挂蟾打开幔帐,让阳光照进念声的床上,“这都不是难事,等下奴婢去传个话就行。早膳一直给您温着呢,您好歹起来吃点。”
念声用被子蒙了头,瓮声瓮气的说:“不起不起。现在还犯恶心呢,谁要吃呀!”
挂蟾倒全不在意自家小姐的脾气,因为她有办法让念声乖乖起床。“不吃也行。那您总得起来给十三爷回信吧?奴婢昨天送关柱少爷出去,少爷可说了,今儿要是赶不上呈送信函的差役回去,下一次可不好说是什么时候呢。”
“什么?”果然念声一听这话,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今天?现在什么时辰了?关柱是不是已经上书房去了?”念声一边连珠炮似的问着,一边就要下床更衣。
挂蟾笑着帮念声穿好衣服,劝着说:“少爷自然是已经上书房去了,时辰却还早。少爷临走的时候交代了,让您赶着午膳前差人送到宫门口就行,他会让人出来取的。”
听了这句话,念声总算稍稍送了一口气。想起昨晚的酒,难免有些郁闷,“这算哪门子的酒啊?一碗就把人灌倒了,亏得他们整晚都在喝,还不喝死过去啊?”念声一边由着挂蟾给自己收拾,一边嘟囔着。
挂蟾也想起昨晚的酒冲的厉害,但更好奇胤祥为什么只送了半坛子酒回来,“小姐,这男人们喝酒自然很女人不同。再说这十三爷也是在军中历练过的,酒量应该不小。只是这大老远的,他怎么就让人送了这么半坛子酒回来呢?”
“你懂什么呀?”念声一听胤祥两个字,精神立马就足了。“你看那酒坛的封子了吗?”指着仍旧扔在花厅桌上的酒问挂蟾。
挂蟾顺着看了一眼,“那不就是个一般的封口吗?”
念声笑的颇有些得意,“寻常喝酒,若是为了尽兴,这封子拆下来也就没用了,所以要不是捅破,要不是随手撕开的多。但这坛酒的封口齐整的很,里面却只有半坛子酒,这说明什么?”念声话说一半,卖起了关子。
“说明什么?”挂蟾最禁不住别人说话说一半。
“说明这酒封是被人小心翼翼的揭开的,而这另一半酒,就是被这揭开酒封的人给喝了。”念声说着,脸上笑意更甚。
挂蟾大概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忙问道:“所以这就是说十三爷是特意要和小姐您喝同一坛酒?”
念声晃了晃脑袋并不说话,可脸上却是“一副我什么也没说,都是你自己猜出来的”的表情。
其实昨晚读完信,再一晃坛子,听见里面只有半坛酒,念声心里就已经是喜滋滋的了。
看着信里胤祥说着他这一路上的种种见闻,尤其是把各处独特的风景写的极尽细致之能事,念声猜他是读懂了自己写在最后的那句诗的。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感,让念声有种偷吃到蜜糖一样的窃喜。
等挂蟾一给自己收拾好,念声就迫不及待的坐到了书案边,提笔给胤祥回信。明明信里说的内容和第一封回信差不多,但字数上却整整多出了一页纸。末尾署名之后,依旧是小字写的诗,只不过这回念声写的是: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边刚写好,念声等不及墨迹干透,就一边把信封进信封里,一边催着挂蟾让人进来取走。
就这样,在康熙皇帝南巡的这小两个月里,一头是侍驾得宠的十三阿哥,一头是兵部尚书最爱的小女儿,隔着一条奔波不停的邮路有着说不完的话。
胤祥没到一处,总会有意无意的去找当地有趣的小玩意,无一不是最后送进马尔汉大人的府里。
实在没有什么有趣的物件的时候,胤祥也会从身边选些自己觉得念声会有兴趣的东西,有时候是酒后随笔写的诗,有时候是偶然读到的好文章,还有一次居然是他路上和一个老兵学着做到打鸟用的弹弓。
马尔汉大人府里的人们也都渐渐习惯了自家小少爷在下学之后,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亲自送去七小姐院里,一般人别说碰了,就是看都不给看的。
以至于关柱有一次搬了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头进府,居然没人上去搭把手,要不是最后关柱实在搬不动了,差点让石头压着自己,估计下人们也还是不敢帮忙。
胤祥走了这么久,虽然是鱼来雁往书信不停,但随着他和念声之间文墨交流越来越畅快,越来越亲近,难免心里就越来越挂念。
可让胤祥想不到的是,念声在最近的一封回信最后居然写了一句:云中谁寄锦书来。真是让胤祥一时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