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清寒,龚钦睡不着,下了床去喝了杯清茶,因是前夜的剩茶。龚钦只能喝到一嘴的茶叶残渣,他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牙齿也开始疼痛,嘴边起了一个血泡,又去开了窗子吹风。
他现在住着一间家奴们刚刚打扫出来的屋子,并非是主屋,然而一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他毕竟是个孩子,精力不够,便早早地吹灯上床。下人们经历这一天的‘凶险’,夜里便格外安静。
翌日,大地初醒,朝阳初升。
龚钦嘴边的血泡依旧没消,下人们端了铜盆打了热水,敲响了房门。龚钦个子小,年纪小,然而人们并不敢于轻视他,正是因为他昨日的下马威。
又有人端了早点进来,乡下的早膳十分简单,但即便如此,也比龚钦在龚府里吃的水煮白菜好得多。两个馒头、小碟小菜,又有一碟桂花糕,以及一小碗豆浆稀饭。然而龚钦兴致缺缺,他不仅起了泡,而且十分牙疼,于是只喝下了粥。
至于馒头小菜没动,桂花糕更是一点儿也没有沾。
龚宏差点打碎了茶杯,气不可遏地拍案而起:“为了让那兔崽子吃!老子专门让人去城里买了桂花糕!”
他那婆娘小心翼翼地在一边问:“莫不是他知道了?或是味道太大闻的出来?”
“蠢货!这药是老爷派人送过来的,无色无味,便是狗都闻不出来!”龚宏几乎疯了,他在房里来回踱步,咬牙道,“我就不信!他能什么都不吃,从今以后,给他的每份食物里都要放上!”
然而龚钦不知道这一切,他最近的目的便是要打杀龚宏的威风,让这宅子里的人知道谁是主子——他不会动龚复的一个铜板,他不当龚复是他爹。日后他若能发达,有所成就,便也不会认这个爹。
当年他被赶出来,被陷害进牢狱。
龚复什么都没做,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样的无作为,才是对龚钦最大的伤害。
作为一个被远派‘放逐’的少爷,龚钦应当是每日无所事事,更何况他年纪这样小,即便是想有什么作为,年纪都是头等一的大事。
“或是夜里有什么不便,也得让你奶去瞧一瞧。”晴兰的祖父此时佝偻着背对自己的小孙女说话,他太老了,老的在庄子里只能扫扫地,喂喂鸡。他们没有地位,也没有好的住处,过的简直算的上艰难。
小孙女小名叫叶子,如今七岁,每日也要去后厨洗菜帮工。小小的孩子,并没有什么活泼的样子,死气沉沉。脸上见不到一点儿笑。
龚钦一出门,那叫叶子的小女孩便直直地走过来,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龚钦。毕竟是孩子,龚钦倒是蹲下去,揉了揉小叶子的头——他知道这个名字,因为这是晴兰最小的妹妹,时常被挂在嘴边,他兴致勃勃,十分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叶子没说话,她眼睛很大,黑白分明。但十分瘦弱,显的脑袋很大。
“叶子!”她奶奶远远地喊了一声,叶子反射性地转过头,她穿着过于宽大的衣裳,露出她的锁骨和前胸,上头星星点点和红印,并非是蚊虫叮咬的痕迹。
龚钦眼尖,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十岁的男孩,他握住叶子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这是什么?谁弄的?多久?”
叶子并没有挣脱,她只是用那双暗沉地黑色眼睛紧紧地盯着龚钦,轻声说:“别吃东西。”
便一溜烟地跑去了奶奶那,只是中途转身看了两眼龚钦。
适时,龚钦深刻地感受到一种无能为力。
以及莫名其妙——为什么一个小女孩会让他别吃东西?
龚钦似乎摸到了一点苗头,他如今小心翼翼,凡事都会多过两遍脑子。这边叶子说‘别吃东西’,他就立马能想到里面是否加了‘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