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汝恒见状连忙起身上前扶着他,莫悠尘无力地靠在椅背,江铭珏上前把着脉,眉头一皱,“这毒难解,如今不过是先兆。”
玉汝恒眸低闪过狠戾,“尽快寻到无双。”
“看样子,勉强能捱十日。”江铭珏摇头说道。
玉汝恒蹙眉看着莫悠尘,却见他淡然一笑,“生死有命,一切看造化吧。”
“胡说什么。”玉汝恒低喝一声,“有我在,你们谁都不准有事。”
莫悠尘却笑得越发地明媚,他素日表现得越发地不在乎,可是如今却觉得如此死去也甚好,最起码,她对他有着片刻地关心。
江铭珏见莫悠尘如此,竟是无言以对,只是看向玉汝恒,“扶他躺着。”
“恩。”玉汝恒点头,弯腰扶着莫悠尘起身,向内堂走去。
“我去拿药。”江铭珏说着便踏出了屋子。
莫悠尘无力地靠着她,垂眸看着身旁的她,嘴角勾起淡淡地笑意,缓缓地合上双眸,等到躺在床榻上时,她低头看着他,“倘若不是硬将你拽回来,你是不是准备死在那处?”
莫悠尘半眯着双眸,只觉得这一刻很满足,他并未说什么,而是渐渐地合上双眸。
玉汝恒见他如此幽幽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便看见江铭珏拿着一个瓷瓶走了过来,坐在玉汝恒的身旁,倒出一粒药丸递给玉汝恒,“你喂他服下。”
“恩。”玉汝恒接过药丸,江铭珏递过来热水,她喂他服下,自始至终莫悠尘都是双眸紧闭。
玉汝恒转眸看向江铭珏,二人起身踏出内堂,江铭珏附耳向玉汝恒说着什么,只见她眉头紧蹙,脸色阴沉,一掌拍在一旁的几案上,冷哼一声,“卑鄙。”
江铭珏看着她,“小玉子,这毒药不能耽搁,晚一分,他便多一分危险。”
玉汝恒双眸碎出寒光,“如今已经过了三日,无双定然还未出城。”
“不如……”江铭珏冲着玉汝恒递着眼色。
玉汝恒看着他,“不可,我不能让你出事。”
“我不会出事。”江铭珏看着她,“你忘记了,无双如今还指望着我给她解毒呢。”
玉汝恒沉默了良久,“我想想。”
“好。”江铭珏点头,接着说道,“你最好早做决断,我现在前去配些药,你看着他,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再发作。”
“恩。”玉汝恒握着江铭珏的手,上前踮起脚尖抵着他的额头,“等一切都平定了,我好好补偿你。”
“你打算如何补偿我?”江铭珏低头嘴角挂着灿烂地笑容。
“你说呢?”玉汝恒说着便缓缓地将唇落在他娇艳欲滴地唇瓣上轻轻地吸允着。
江铭珏俯身加深了这个吻,“那我等着。”
玉汝恒笑看着他转身离开,她转身行至内堂,盯着莫悠尘看着,毫无血色的俊朗容颜,双唇也无血色,双眸紧闭,却依旧透着他独特的气息,这个人即便遇到再大的灾难,也永远不急不躁,表现得如此地沉静,这个性子反倒与云景行有几分像,不过云景行表现得比他还要冷淡。
莫悠尘缓缓地睁开双眸,二人不自然地四目相对,想着似乎许久未与他这般静坐着说过话,大概是多久了呢?她仔细地想着,自她重生那日起,周遭的一切便已经变了。
玉汝恒看向莫悠尘,脸上带着几分地柔光,“可是哪里不舒服?”
莫悠尘缓缓地坐起身,低头咳嗽了几声,他向来穿着素雅,一身青云长袍,宽大的袖袍上绣着暗纹,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眉眼间依旧是那般的深沉。
他抬眸看向玉汝恒,“有话说?”
玉汝恒沉默了良久,点头,“有。”
“说吧。”莫悠尘看得出她有疑惑。
玉汝恒干咳了几声,盯着他看了半晌,“我与子伯的事情,你是不是心存介怀?”
“介怀?”莫悠尘微微地垂眸,光影洒下,玉汝恒才发现他的睫毛也很浓密细长。
“其实……”玉汝恒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悠尘缓缓地睁开双眸,“你很在意我的看法?”
玉汝恒也不知为何,对上他这双或浓或淡的双眸,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点头,“恩。”
当她应了之后,突然一愣,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如此的气氛头一次让她有些难安。
莫悠尘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嘴角一勾,笑容见多了几分如沐春风地柔和,微微点头,“我很介怀。”
玉汝恒微微一愣,对上他那双弯起的双眸,头一次觉得莫悠尘这个人也带着几分的邪魅,比起司徒墨离那直愣愣地邪魅不同,他就像是黑夜之中盛开的荼蘼,静静地悄无声息地绽放着,而那盛开的一幕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直入心底。
玉汝恒莫名地双眸有着一些闪烁,错开他的双眸侧过头干咳了几声,“莫悠尘,你魔性了。”
莫悠尘未料到玉汝恒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突然扬声笑起来,那声音爽朗纯粹,打破了此时此刻地尴尬。
他只是看着她侧过头的侧脸,放在一侧的手想要抬起轻抚她的容颜,最终却无力地垂下,倘若他过不了这一关,又何必徒增伤感,让她牵挂着呢?他很清楚那种牵肠挂肚,痛入骨髓地滋味,他不希望扰乱了她的心,而后让她带着对他的遗憾而抱憾终身。
玉汝恒转眸见他明媚地笑着,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抬起手拍着他的肩膀,“你可是要歇着?”
莫悠尘却摇头,自怀中拿出一个埙,抬眸看着她,“想听什么?”
玉汝恒沉吟了片刻,索性行至窗边,将窗户推开,斜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一阵清风吹来,吹散了她的青丝,她微微仰着头,“野有蔓草。”
“好。”莫悠尘想来她是极爱的,便坐直身子吹了起来。
玉汝恒静静地听着,这一刻,似乎回到了当年的情形,她突然觉得,其实当年的自己很幸福,有深爱的人,有知己两三人,虽然身上有着无法割舍的责任,可是,她也是肆意洒脱的,不过是自己将自己困住罢了,如今,她更应该为自己而活。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玉汝恒声音悦耳婉转,只是顺着那曲子吟出,直至一曲终了,玉汝恒迎着清风吐了口气,转眸便看见莫悠尘将埙收起,嘴角挂着一贯的浅笑,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低头浅笑,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行至他的面前,弯腰盯着他看着,“莫悠尘,你好好歇着吧。”
“好。”莫悠尘只是觉得适才的那一幕太过于熟悉,曾几何,黎嫣斜倚凭栏处,一身绛色广袖流仙裙,发髻高高挽起,展开双臂仰头望月的画面,如仙子下凡,带着独有的清冷孤傲,那一刻,不知迷醉了多少的人,只是她并不知。
而如今的玉汝恒依旧是那般,可是独独多了几分的暖意,依旧是一个人,却也不是一人。
莫悠尘淡淡地敛眸,他迷恋的是那曾经的黎嫣,还是如今的玉汝恒呢?又或者是……他不愿再往下想,他怕自己克制不住。
玉汝恒转身离开屋子,径自行至侧房,这是专门给江铭珏僻出的临时药庐,里面都是他这几日寻到的名贵药材,月色如水,皎洁清冷,银光洒在他的身上,放佛镀上了一层绵延的柔光,玉汝恒抬步上前,自身后抱着他,将脸颊靠在他的后背上,只觉得甚是安心。
江铭珏只是淡淡一笑,手上的动作未停,而玉汝恒只是这样靠着,直至许久之后,江铭珏才松了口气,转身看着她,“你不陪着莫公子?”
玉汝恒双手环着他的腰际,仰头看着他,“他歇着了。”
“哦。”江铭珏低声应道,粉嫩地脸庞带着少有的严肃,想来是刚刚配药还未回过神来。
玉汝恒抽出丝帕擦着他额角的冷汗,低头看着他手上沾染着的药沫,拽着他的衣袖向前走去。
江铭珏抬起双手放入铜盆内净手,玉汝恒在一旁看着,两人相视而笑,不一会,便听见外面传来禀报声,听雨脸上带着几分地焦急。
“找到了?”玉汝恒冷声道。
“是。”听雨垂首道,“不过她……”
“如何?”玉汝恒见听雨脸上带着几分地难色。
“主子,您还是过去看看。”听雨想来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玉汝恒微微点头,便与江铭珏一同出去,听雨引路,不一会便在后院的杂房内看见躺在床榻上的人,整个屋子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躺在床板上的人身着着破烂地衣衫,那露出的一截手臂看着甚是恐怖,上面的肌肤似是已经腐烂,大有蔓延之势。
玉汝恒双眸一暗,江铭珏连忙抽出两块白布递给玉汝恒,“戴上。”
玉汝恒知晓江铭珏意思,怕是她所中的毒会传染,故而命令听雨退出,而后戴着白布,江铭珏手上也带着手套,蒙着白布,二人上前,他看着无双那一双美眸,此刻正看着他,只是低声乞求着,“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