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丽娜做梦也不会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她有猜测过或许过去和尤利塞斯的接触只是萍水相逢,猜测过没准儿彼此有过冲突,在最浪漫疯狂的幻想里,也许她就是里昂说得尤利塞斯的“初恋女友”。
安吉丽娜无法否认她曾认为最后一个选项是最有可能的,毕竟从描述来看,她和那个传闻的相貌非常相似。
而现在,欧文的话打灭了所有幻想。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安吉丽娜沉稳地道。
“你当然听不懂,毕竟你凭一句‘失忆’就轻易抛弃了所有责任。”欧文的话刺刺地扎过去,直戳安吉丽娜最脆弱的心房。
尤利塞斯·斯派瑟安静地站在旁边,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并没有反驳欧文嘴里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安吉丽娜曾经以为这种笑容仅仅是尤利塞斯的面具,可她现在不再确定什么才是真实的他了。
唯一确定的,只有尤利塞斯确实不会再继续站在她身边,替她挡住从背后袭来的剑。
……一瞬间,她的心脏像是被人从中间血淋淋地撕成两半,剩下的希望也被一双手轻巧地捏碎。
“你欺骗我。”安吉丽娜眯起眼睛,注视明明近在咫尺却令人感到遥远的黑发男人,“但我想死得明白。”
“我也可以告诉你答案,只要你哭着求我。”欧文期待地弯起嘴角。
安吉丽娜根本没有理会无关紧要的人的意思,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尤利塞斯,等待他做出一个回答。
欧文悻悻地耸肩,“我想她希望你亲口毁掉所有的希望呢,我没意见,由你来毁掉或许更有趣。要告诉她吗,尤利塞斯?”
英国人转过头,这是安吉丽娜在他出现后首次再次看清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它不再和记忆里一般锐利夺人了,而是浑浊、冷漠的。
尤利塞斯走到她眼前,伸手扳过她的下巴,慢慢地说:“六年前,在你被马丁内斯船长收养之前,我们见过面。即使你很快就消失在我眼前,我也不可控制得对你一见钟情,而事实证明这会是我一辈子犯过最荒谬的错误。那天我父母的商船本来已经穿过了英吉利海峡,可是因为我坚持要回去找你,于是他们决定迁就我原路返航回大西洋。”
他顿了顿。
“然后我们撞上了黑胡子。”
不需要再往下说了,谁都清楚一艘商船碰上爱德华·蒂奇意味着什么。黑胡子船长不会放过任何一口肥肉,也不喜欢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尤利塞斯的父母一定死在那个变态的“创造力折磨艺术”之下,他本身能活下来就是奇迹。
“你认为这是我的错?”安吉丽娜逼迫自己不去咬下嘴唇,可她委屈得要命,“我不记得你说的事了,可难道是我逼你返程来找我的吗?!”
“不是,你对后来的事并不知情。”尤利塞斯神情空洞,深得望不见底的眼眸似乎要将一切都吸进去,“可我不能容忍与我父母的死有关的人活着继续提醒我我犯过的错误,黑胡子已经死了,只剩下你。”
尤利塞斯从来没有看起来和这一秒一般可怕。
“你这是在推卸责任!逃避反省!尤利塞斯,我看不起你。”安吉丽娜紧紧地咬着牙根,牙龈里的血腥味漫上来,不过这点疼痛比起胸腔里随着呼吸起伏的剧痛相比,算不上什么。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尤利塞斯松开安吉丽娜的下巴,躲开视线,语气平淡。
他转向抱着胸在一旁看戏的欧文,“你那里还有正常的指南针对吧?重新调整方向,去荒岛。”
“又被你看穿了。抱歉,我只是想让你快点有个船长的样子。”欧文露出几分尴尬,他和普通大男孩一般摸了摸盖着乱七八糟头发的后脑勺,“弄坏别的之前,我还留有两个好的指南针,在我自己的船上,我这就叫人去拿。”
“我们离陆地还有多远?”
“放心吧,我也不想伤害我们的自己人,航行并没有偏很多。而且我的船舱里还有足够一个月的淡水。”
欧文叫来一个海盗,让他去分舰上取指南针。
“离靠岸还有一点时间,尤利塞斯,为什么我们不看看小安吉丽娜是不是真的可以屏气那么久呢?”欧文的手摸着放在腰间的佩剑的剑柄。
尤利塞斯扬眉,“欧文,你不相信我。”
“抱歉,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过去的这几个月,你从来不和我商量你的计划,”他的红发在阳光下显得极其刺眼,正如同他嘴角挂着的略带残酷的笑容,“向我证明吧!证明我们还是兄弟。只要你让我相信你,我仍然会承认你是唯一的船长。”
尤利塞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笑起来。
“当然。”
其他海盗都听命于欧文,于是他亲自蹲下来,将绳索系在她早就被捆上的脚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