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索性抱着膀子在一边瞧热闹,嘴里不是吆喝几句:“别抢,谁要是抢坏了就没他份。”忽然,一股苦涩又莫名其妙地涌上来:娃儿们啊,你们的老师都不一定能不能回来了啊。
把东西都撒完了,胖子这才回家,下午时候,李队长过来一趟,跟胖子商量说:“收拾大秋还得二十天左右,这段时间,正好把建鹅厂的土坯准备出来,秋收之后正好也就干了,直接就可以盖房。”
和大泥,脱大坯,这在农村来说也算是重活,不过胖子当然不在乎,正好在家呆着还闹心,干点活更好。
于是用大喇叭一通知:每家出一个壮劳力,两麻袋麦鱼子,有马车的出马车,水桶、铁锹、二齿子、坯模子、泥板子啥的都预备好。
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就分乘二十多辆大马车,前往村西五里外的黄土坑。这里原来是个水打沟,里面的黄土又黄又粘,所以年年就都从这挖黄土,结果越挖越大,现在的面积足有十多亩。
沟帮子上面全是蒿草,沟里是大大小小的水坑,里面可以看到马蛇子和蛤蟆啥的,蛐蛐也最多。
李队长先分工,挖土的,拉土的,和泥的、脱坯的,全都落实到位,然后一声令下,大伙甩开膀子就开干。
黄土拉到大坑上面,车辕子向后一仰,就是一大堆土,然后洒上麦鱼子,中间扒拉出一个坑,就开始往坑里倒水。
挑水的六七个小伙子肩上搭着扁担,挺直腰板,稳稳当当,颤颤悠悠,桶里的水一点不撒。一般情况下,十五六开始就承担家里挑水的任务,早就练出来了。
比较厉害的几个,甚至都不用手把着扁担,照样上岗下坡,就跟散布一样悠闲。
胖子还真没挑过扁担,看人家弄得挺轻省,也抢过来一副挑子。不料,扁担到了他的肩膀就变样。前仰后合,不是前边的水桶耷拉地,就是后边的水桶撞屁股。
好容易掌握了平衡,晃晃悠悠往前迈步,桶里的水也和他作对,飞溅出来,洒了胖子一身。
胖子勃然大怒,把扁担往地上一扔,一手拎起一个水桶,健步如飞,很快就超过那些挑扁担的,有点少林寺和尚拎水的风采。
“胖子要是在生产队那时候,管保是头号壮劳力。”李队长乐呵呵地称赞,那时候虽说是吃大锅饭,但是也有差别,工分挣得越多,到年底分到的粮食也就越多。
哗哗哗,水桶倒空,大伙围成一圈,二齿挠子就纷纷往上搭,一推一拉,就把黄土、麦鱼子和水搅拌到一起。
然后就开始用大板锹折个,这个纯粹是力气活,属于胖子的强项。只见他大板锹抡圆了,别人铲一下,他就能扬两下。
最后把泥和成圆乎乎的一堆,上面淋点水,就算完活。不过现在还不能使,必须等里面的麦鱼子吃透水,充分发挥黏合作用之后,这样的泥才好用。
就这样一车车黄土变成了黄泥,大伙身上也全都是泥点子。小伙子们索性赤膊上阵,等干完活到河里一冲就干净。
“哈哈,胖子真白净,估计比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身上还白净。”有人发现胖子的皮肤又白又嫩,就拿这个说事。
“你们这帮玩意,都没正经的,大姑娘身上白不白净,你们看见了咋的!”稍微上点年纪的就跟小伙子们开起玩笑。
很快,话题就转向少儿不宜的话题。老爷们凑到一起干活就这样,三句话不离女人,大伙嘻嘻哈哈,干着也有劲。
胖子基本上不和他们掺和,在一边笑嘻嘻地听热闹,听他们一扯蛋,胖子心里那点闹心事也都散了。
到了中午,家家户户的送饭大军就陆续来到前线。一般这时候,伙食都不错,毕竟大伙在一起比着,吃得太寒酸叫人笑话。
胖子没人给送饭,不过李大婶早就把他那份预备出来。干了一上午活,胖子也真饿了,吃了五个大饼子,最后还吵吵半饱,结果又吃了车老板子家两个菜包子。
李队长指着他说:“胖子虽然是个好劳力,但是要是放到早先也得年年挨饿,这饭量太大啦。”
中午稍稍歇歇晌,然后就继续开始干活。下午又分出一部分人脱坯,专门有坯模子,用木板订成四框,一尺半长、半尺宽、三寸厚,都磨得溜光。
脱坯的时候,把模子在水里一蘸,放到草地上,旁边有人用大板锹把泥端来,倒进模子里面,然后上面用泥板子一抹,把模子取下来,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坯就加工完毕。
那时候砖还很少,农村都用这个盖房子,外面再抹上黄泥,冬天的时候特别保温。
大伙都是成手,干这活都已经十分熟练,到了日头偏西,就已经弄出来四五千块,于是就踏着夕阳收工。半道上路过小河沟,噼里噗通,一半人都跳进去洗澡。一帮大老爷们,个个都赤身**,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中,景象也挺壮观。
吃完晚饭,胖子往炕上一趟,浑身也稍微有点酸疼:其实,这种简单而充实的生活也不错啊。
胖子刚想出这一点体会,就打起呼噜,不愧是头号壮劳力,这呼噜都打得十分雄壮。
如果没睡着,胖子或许还能想到:身体上的劳累,其实是最好的催眠药,它可以叫你忘掉精神上的压力,啥也不想,躺下就着,甚至连梦都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