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春心里一寒,对张媛媛痛恨极了,可此时皇甫政在场,为了形象,她实在不能破口大骂。她顺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与裙子配套的雪青色锦帕,捂嘴言笑,道:“张小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那发簪还不值二两银子,我觉得戴在玉兰妹妹的头上寒酸,这才替她摘下来丢掉,更何况当时我已经许诺给玉兰妹妹,会送几套更好的给她,当时在场的小姐们可都听见了,我这也是为玉兰妹妹好啊。玉兰妹妹是陈家嫡女,外公又是金陵首富,宝贝个破发簪闹个什么事啊?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家怎么亏待玉兰了呢。”
“你……”张媛媛气得要命,随便扔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
这时与诰命夫人们坐在一起陈府老夫人看不过去了,她怎么可以让别人为难陈玉春呢?这可是她最疼爱的孙女,现今的二皇子妃,未来的皇后啊。“这都是误会吧,”老夫人发话了,就坐在离陈远陌他们不远的地方,朝张媛媛道:“二皇妃一直疼爱妹妹,怎么可能怂恿玉兰跳水池?玉兰这几日本就精神不佳,怕是一时脚滑跌进池子的。”
“……”张媛媛瞪大了双眼,这……这也太能瞎掰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看见陈玉兰站得稳稳当当的往荷花池里跳,怎么到没在现场的老夫人嘴里就变成一时脚滑了。
“如果张小姐不信的话,可以问远陌,远陌是玉兰的亲弟弟,对姐姐的身体状况再了解不过了,他也了解二皇妃的为人,你问问他二皇妃会把他姐姐弄进池子里去吗?”老夫人直接拿陈远陌当挡箭牌。
陈远陌抬头看向老夫人,接受到她投来的警告的目光,是想让自己不要惹事吗?既然如此,他就随了老夫人的心愿,可之后就别怪他下手狠了。“想必是张小姐误会了,二皇妃不是这种人,她与我姐姐关系很好的。”陈远陌如此说道。
“陈远陌!你……”张媛媛大为恼火,作为弟弟居然不帮持着姐姐?!可当她看见陈远陌眼里的无奈与不甘时,忽然想到,陈远陌与陈玉兰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外公家又远在金陵,可以说这姐弟俩在陈府无依无靠,倘若现在不随着老夫人的意思来,回到府中,指不定要被怎么对待。
作为密友,她实在不该让玉兰在陈府的处境变得更为尴尬。想到此处,张媛媛忍下火气,不再理会陈玉春。
见张媛媛吃了瘪,陈远陌那副怂样,陈玉春心里高兴极了,哼,不是追随五皇子做事吗?不是获得皇上青睐吗?可只要在陈府,只要姓陈,你陈远陌永远就是个被拿捏的份!
羞辱完毕,陈玉春心满意足的转过身去,准备与皇甫政继续前行,可谁知她刚往前踏出一步,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倒地。所有人都被这一场景惊到,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突然间,殿里的气氛寂静极了,过了一小会,不知是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紧接着,在场的人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在众人面前直接摔趴在地,姿势跟蛤.蟆似的难看极了,这当众出丑让陈玉春涨红了脸,她抬头求救的看向皇甫政,希望他扶自己一把,可皇甫政却是一脸的冷漠且无动于衷,脸上有着淡淡的厌恶,陈玉春顿时心慌不已,她不能让皇甫政讨厌自己!
陈玉春不得不自己爬起来,她扭头看去,罪魁祸首是从陈远陌面的桌子下面伸出的一只脚,由于那只脚踩着拖在地上的裙摆,这才使得自己被绊倒。
这只脚的主人可不是陈远陌,而是坐在陈远陌身边的林淼。
陈玉春恶狠狠的看着林淼,还不等她问罪,却见林淼手里端着酒杯,一脸的无辜,问道:“二皇妃,皇上还没来呢,你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林淼的一番话又引得殿里的人一阵大笑。陈玉春气得浑身发抖,大声骂道:“林世子!你是故意的吧!”
陈玉春的声音可不小,似乎把林淼吓了一跳,林淼被这么一吓就手抖了,手一抖手里的酒杯就掉了,而且掉出一个完美的弧线,朝陈玉春飞去,很不巧酒杯里乘满了酒,更不巧这酒是紫红色的葡萄佳酿,最不巧的是,这满满一杯的葡萄佳酿一滴不剩的全洒在陈玉春的身上。
陈玉春惊声尖叫:“啊————林世子,你在做什么?!”
林淼可不是陈远陌,没他那么多顾虑,而且名声本来就不好,他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凉凉的道:“二皇妃,不要那么大惊小怪。”
“你……你居然拿红酒泼我?!”陈玉春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腹部湿了一大块,紫色的上染着嫣红,显眼极了。这……这可是上好的锦州云料,有钱也买不到的,每年上供给皇室的不过一匹而已,这布料是婆婆郭贵妃的赏赐,陈玉春平日里根本舍不得穿,今日是大日子,又和皇甫政同时出席,她才穿出来,以讨皇甫政欢心的。可现在衣服上居然被泼了红色的酒水,这简直是拿刀戳她的心窝!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林淼耸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是你先大吼大叫吓到我,我才失手掉了酒杯,要怪也怪二皇妃你吧。”
“你……你……要不是你踩我的裙子,我会摔倒吗?!”陈玉春气得嘴都歪了。
“是吗?我也不是故意踩你裙子的,”林淼眨眨眼,“对不起了,二皇妃。”虽然嘴上说抱歉,但态度一点也不诚恳。
“你……你以为道歉就完事了吗?我的衣服怎么办?你知不知道……”
林淼摆摆手,打断道:“哎呦,不就是件破衣服嘛,紫色的布料回头我赔你十匹八匹的就是了,干嘛这么斤斤计较。二皇妃你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又是二皇子府的正妃,一件衣服罢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皇子殿下怎么亏待你了。”
陈玉春闻言,脸都青了,林淼说的话她怎么能不耳熟?刚才她不就是这样说陈玉兰的么!
被这个纨绔世子弄得下不了台,陈玉春哪儿肯甘心,她向皇甫政告状道:“殿下,这衣服是母妃赏给我的,如今弄脏了,该如何是好啊?”
皇甫政鄙夷的看了林淼一眼,只觉得他肤浅,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女人计较。如今皇甫政不得不耐着性子与陈玉春道:“衣服脏了就去换一件吧,这么出席宴会是殿前失仪,对皇室不敬。”
言下之意就是不愿参合这件事了?!陈玉春仍不死心:“可这衣服是母妃……”
皇甫政微微皱眉,冷声道:“哪儿那么多话?让你换掉就换掉,不就是件衣裳,母妃不会怪罪的。”
陈玉春看出皇甫政不耐烦了,她不敢再去招惹,只得唯唯诺诺的应声,与婢女退出承欢殿。
见讨厌的人走了,张媛媛也就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当然她离开前不忘低声对林淼说:“林世子,做得好。”
林淼冲她会心一笑。
张媛媛走后,林淼感受到一抹怨毒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去,正是陈府的老夫人死死的盯着自己看,恨不得将自己活吞似的。
可林淼是什么人?不学无术,也不敬老尊贤,老夫人怨毒的眼神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林淼恶趣味引上心头,低头朝旁边陈远陌的轻轻的亲了一口,动作极快,估计除了老夫人,没人注意到,果然,老夫人看见这等场面,直接气得气喘了。
陈远陌没注意到林淼与老夫人之间的火光四射,刚才额头上被轻轻啄一下的碰触让他没有反应过来,“淼淼?”
“远陌,宴会开始还早,你去看看你姐姐吧。”林淼笑着建议道。
林淼宠溺的笑容,让陈远陌略有恍惚,半晌过后他才应答:“嗯,好。”
陈远陌起身,离席而去。看着陈远陌远去的背影,林淼突然觉得很心疼,他心疼陈远陌。
陈远陌是聪明,独立,可他只是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少年,生母的早逝,亲人的为难,很多情况他不得不低头,去忍下别人送给他的羞辱。与其说陈远陌坚强,倒不如说他是被迫坚强,林淼第一次发现,原来陈远陌的每一步都走得那样的艰难。
不过在很久以后,当林淼再回味此时此刻的心境时,心疼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尴尬与愚蠢,自己一定是天下第一大傻瓜,才会被表象骗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