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体乾恭敬地应了,出去唤司礼监的人来处理,顿时房间内又哭又喊闹哄哄一片。
魏广微方才大受鼓舞,此时脑中忽又闪现灵光,他不理会耳边的嘈杂之声,对魏忠贤建议道:“爷爷息怒,听孙侄一句话,此前咱们一直找不到东林党的突破口,眼下这件事正是天赐良机,汪文言智计无双,是东林党的支柱人物,从他身上动手再是适合不过了!”
魏忠贤顿时转怒为喜,心情大好之下挥手对那几个涕泗横流的手下道:“这次便饶你们一命。”
魏忠贤背着手,在他们的谢恩声中缓步走到窗前。他发觉吹进来的风变得狂躁了,他抬头一望,天空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浓厚灰黑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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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本就有内功底子在身,每日还灌最好的补药,产中损耗的身子很快便恢复了,只是无可避免地落了个贫血的毛病。
张嫣身子大好了以后,就不愿语竹再在房中侍候自己,恢复了从前的惯例,让语竹出外头去睡。
她如此做,无法是着急着想要见到燕由,结果吩咐语竹的当天下午,天雷滚滚而作,雨滴先是稀稀拉拉地往下掉,而后渐渐下大。张嫣忧心地希望天快些停雨,然而事与愿违,最后那雨水的声势几乎可同瀑布媲美。
天启开年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降临北京。
张嫣伫立在窗前盯着密集的雨幕,任由风将雨滴吹进暖阁,溅洒满身。久而久之,衣服和发丝都湿了大半,她用勉强还算干的衣袖擦净了脸上的水滴,几次咬着牙想关上窗子,却仍放不下心中的期盼。
这么大的雨,她希望他会来,又希望他不来。
重重雨幕中看不见人影,但张嫣依稀从雨水啪嗒和冷风呼啸中辨别出了另一种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燕由来了。
他从高处跃到窗前,不意张嫣竟把窗大开着,更不意她正站在窗前,于是他身子带起的雨水不可避免地扑了张嫣一身。
而张嫣毫不在意,甚至说是毫无察觉。燕由眼见她一幅痴痴的模样,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生产时虚弱又痛苦的她,一时忘了身处环境,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拇指轻柔爱怜地摩蹭她沾满雨水的肌肤。
张嫣察觉到燕由指尖的冰凉,这才醒了神,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将往窗内他扯动。
燕由翻了进来,还没站稳,眼前娇小的人儿便已扑入了自己的怀抱中,双手揪住他身前的衣服,将头埋在他脖间前,肩背不住轻颤。燕由感觉到脖间雨水的凉意中间混杂进了一些源源不断的温热液体。
那是她的眼泪
燕由叹息一声,双手环住了张嫣,用宽阔的手掌将她的头紧紧按住。他明白她的痛苦。虽不知如何替她分担,但至少能够给她一个足以依靠的胸膛臂弯。
雨下个不停,从窗口飘飞近来的细细雨丝笼罩着相依的两人身周。
良久,张嫣抬起头来,情绪已然平复了。她合上窗子,燃上火炉,将花烛吹灭,顿时黑暗卷土而来,一室内仅剩炉中的炭火忽明忽灭。屋外暴雨,哗哗的水声铺天盖地,映衬得暖阁内分外宁静。
张嫣转头见燕由靠墙在地上坐下,她也在他旁边坐下,复又钻回他怀中,轻声耳语道:“我好想你。”
张嫣在难产的生死关头,满心满脑只剩下懊悔之念,后悔自己总是在瞻前顾后,后悔跟燕由在一起时没能全心全意地珍惜每一刻。
侥幸从阎王手中偷回了自己的性命后,她再也不愿拿诸多顾忌来困扰自己,既然这份情意与两人肩负的责任并没有冲突,那为何不能只顾当下,及时行乐?想通了这件事后,她再无顾虑,此刻流转的眼波中只有对燕由的浓浓情意。
怀中人儿柔若无骨,玉肌幽香袭人,软软气息拂在耳边,燕由的耳根子即刻发起烫来。分别多年,情思无所寄托,而今心尖上的人儿就在怀中触手可及,燕由,心神摇荡,直欲沉醉,他真不愿打破这一美好时刻。
然而,有些事是无法回避的,拖得越久,最后便越难以收拾。他原本下定了决心今日要将话说清楚,就绝不能被意料之外的情况动摇改变
燕由将身子向后挪开了些,勉力定了定心神,肃然道:“嫣儿,我有话要说。”
不想张嫣也同时开口道:“燕哥哥,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