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朝食,质子少年们例行开始捣乱,翻墙、上树、揭瓦、掀桌、掏蟋蟀、逗蜗牛……正玩笑间,见一红衣女郎满面春风踏进院里,一伙人登时都僵住了。
“怎么不玩了?”刘苏笑眯眯的,“正好,有事要你们做,都把自己拾掇拾掇。瞧瞧这样子,我都替你们爹娘蒙羞!”
彼此看看自己惫懒模样,再想想这姑娘击败千烟洲之主的战力——他们还不知道她击败了卫柏两次——少年们压下怒火,看她如何行事。
刘苏拍拍手,冯新茶带着蜀江碧一众茶酒博士并迎宾小厮捧了数十套青衣小帽进来,一字排开,面对众少年。
“诸位清楚自己的身份罢?卫先生将你们输与我做质子,”少年们愤怒的目光中,刘苏侃侃而谈,“可我不能白养着你们不是?我比不得你们千烟洲财大气粗,因此在我家做质子,要记得一句话——劳者得其食。”
生怕他们听不懂似的,示意冯新茶给解释。
冯新茶柔和不假,执行起刘苏的决定从不打磕绊:“姑娘的意思,诸位小郎君日后便与我蜀江碧做个茶酒博士,干的好,有饭吃;犯错误,没得吃。”
“欺人太甚!”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对视一眼,显得较年长的那个挤出人群,挑衅地与刘苏对视。
刘苏摊手笑:“我家不养闲人。你若不服气,大可以回家去。彼时我会通知沈郎君,便说,有人连质子都做不好,请他换个人来。”连质子都做不好……何等的侮辱。
那少年正要跳起,被身边同伴拉住,好歹不曾破口大骂。
刘苏不再多看他一眼,指指身后:“去领衣裳,没人两套衣衫,两双鞋袜,一顶帽子。”末了补一句,“莫要让我发现,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被她一激,少年们一拥而上,哄抢起衣衫来。由于人太多,场面混乱之极。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声招呼:“莫要抢,一个一个来!”接着便有两三人率先放弃领衣物,转而维持起秩序来。
“燕夜、商翼、唐缪。”意识到刘苏的关注,冯新茶轻声报上这几个人的名字。
一时,众少年都拿到了衣衫,脸色却比之前还难看——他们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纵有吃苦,也不过是练武辛苦,平日里衣食俱是上等,哪里穿过这等粗陋简朴的衣物?
“小郎君去换衣裳吧。”冯新茶轻言细语,可谁也不再认为她是好人了。少年们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明晃晃的指责: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质子少年在某红衣女郎的威逼利诱加无耻压迫下,默默回屋屈辱地换衣服,默默跟着冯新茶前往蜀江碧小楼扮演迎宾小厮——茶酒博士还需有经验,他们资历差得远。
大院里,宋嘉禾带着小白,逐一搜罗少年们换下的锦衣华服。吴越扯着嘴角假笑:“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拉仇恨啊……”
刘苏对他翻白眼:“若不是为了你收服他们简单些,我用得着如此?”好像他们对我的仇恨还不够深重似的。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悻悻然补一句:“不会教他们发现,是阿甜收走了衣服。”他们只会以为是我干的。
即便如此,吴越还是不太高兴——宋嘉禾,你每天来看人起床,现在还兴奋异常地收集少年男子衣裳。你真的不是变态吗?
少年们不知道蜀江碧外面竖起了牌子,写明蜀江碧新到一批迎宾小厮,训练不足,故而如有怠慢,三倍赔偿——更不知道他们给蜀江碧造成的每一分损失,都有专人记载,最后汇成总账,送到他们父兄手中。少年们还在自得其乐地捣乱。
秦铁衣打碎盘盏最多,燕夜每每将汤汤水水洒到客人衣衫上,唐缪泼溅了满大厅油汁……更有在分在厨下的少年不断熄灭炉火,烧糊菜肴,弄乱调料盒……
仅仅半日,不论是恶作剧的还是被恶作剧的,均苦不堪言。到了夕食时间,刘苏一声令下,果然没有人为他们准备饭食。
从未在衣食住行方面被亏待过的少年们回到房间,愕然发现衣衫并财物统统不见——这下,连去别处购买吃食亦不能了——顿时勃然大怒,冲出房间便要找那始作俑者算账。
始作俑者正坐在院中枇杷树下等着他们。刘苏侧对着他们,众少年只能瞧见她身形纤弱,削肩细腰,听见他们杂乱而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她转脸,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这个样子……似乎……不太好对她发脾气啊……
刘苏心里为自己这个向师父学来的动作默默点赞,缓缓开口:“都来瞧瞧,这账目对不对。若是没有问题,我便派人送去千烟洲啦。”
因先前领取衣裳时积累的微弱影响力,燕夜第一个走上前去看少女面前的账本。众少年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几乎要将那本账捏碎。
刘苏闲闲开口:“别想着撕碎就能赖账,我还有副本呢。”
燕夜顿时将因她纤弱生出的一丝微妙同情心抛之脑后,咬牙切齿:“刘苏,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