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新茶已收拾好行李,见自家姑娘正对襄王深深作礼,只当是为了自己赔礼,心底不是滋味。忙趋前道:“姑娘,我可以走了。”
“新茶,不是因为你啊。”不必觉得我因你而受了委屈。又转向襄王,“殿下,我与新茶不会走远,就在襄阳城里,暗中保护殿下安全。如有驱遣,只需到百万商行寻我。”
是日起,襄王府便多了一位特殊的门客:刘苏很快将自己定位为“门客”——自春秋以来,便拥有改变历史力量的独特人群,贡献智慧或力量,收获尊重与供养,保有独立的人格与行为方式的一群士人。自然,她会贡献的是武力。
襄王亦是如此想,如今形势,若要拘泥于礼法,无异于将自己与兄长送到代王案俎边,任其宰割。
同时,他已行文金陵知府,令其彻查两年多前可能有过的凶杀案,并以金陵为中心,周边府郡都开始寻人。
事实上,自听说刘苏要寻的人的名字开始,周衡只恨自己未能早些意识到这姑娘就是个祸害并加以铲除——她要找的是刘羁言!
当年大名鼎鼎的倾城“落雁”!
不论是寻仇还是寻亲,与倾城四绝有牵连的人,就不该出现在他家郎君身边!
若非襄王拦着“既然合作了,就该有诚意,如何出尔反尔?”他早已对那来历不明的姑娘动了杀机。
如今的周衡甚是可怜,一厢要防着刘苏,一厢还要防着代王可能派来的刺客。他已接管了整个襄阳城的城防,若有人入城,绝对瞒不过他的双眼——前提是,对方走正常渠道入城。
周衡盯不到的地方,自有刘苏调派她的人马盯着。他不知道这姑娘手底下的势力之所以规模极小是因为她缺乏统领能力,而绝非他所想的低调。若是早知如此,便是累死,他也会防范得更紧一些。
从李媚娘处得来的消息十分有效——针对襄王的刺杀,从未断绝过;而来自代地的,更是成倍增长。
两个月后,刘苏对冯新茶苦笑:“这哪里还是刺杀?简直就是明晃晃的了……那么多人冲着殿下来,我们防备不过来了啊……守着殿下倒是更有效些。”
如今的襄王殿下便如一朵娇花,无数蜂蝶拥至,根本不用她费心去辨识谁是好意谁是恶意,只管将有意靠近的人挡开,总是没有错的。
她也在疑惑,为何朝廷还没有任何动作?她不知道,在襄王遭到暗杀的同时,大晋在各藩地的宗室亦同时遭难。
她曾远远望见过的,在紫云楼上俯瞰苍生的官家,也已重伤在时人毫无防备的武器之下。
因为距离遥远导致信息滞后,也因为深宫之中刻意隐瞒了官家受伤的真相,襄阳城对此一无所知。
无论是周衡布置在城门的侍卫,还是刘苏手下盯着市坊街巷的眼线,都只想到能刺杀襄王的或是武人,或是美人,抑或是别的处心积虑接近襄王殿下的各色人等,从而忽略了进进出出襄阳城的其他人物。
这日傍晚,一名青年进了城。在城门查验之时,他的路引堪合俱真实无疑,背上也只背了一只琴盒。城门卫兵打开包袱,见果是一尾琴,便令通行。
这青年寻着一处邸店住下,便每日四处游逛,不事生计,偶尔拂琴自娱,倒是一派神仙般逍遥的日子。这样四处流浪的青年人并不少见,倒也无人在意。
襄王府,又挡下一拨来自代地的刺客,刘苏气急败坏:“代王还有没有脑子,啊?自古哪里有过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上位的君王!”
她碍于合作被困在襄王府,连金陵那里新得了阿兄的消息也无法亲自前去查验,唯有拜托蜀江碧郑掌柜跑一趟。
可,不是自己亲去,她哪里放心得下?
心情躁郁之下,少女随口嘱咐襄王府侍卫:“不肯招?脱了鞋袜,找只山羊来舔他脚底!”
侍卫拜倒:妙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不愧是与“落雁”有牵连的姑娘啊……
十多日后,周衡收到的众多线报中,一条不起眼的消息湮没在众多疑点中:有一个古怪的青年人进了城。
询问过眼线,周衡确认这个皮肤黧黑的青年武功属微末之流,并无别的本事,唯一的交游是一个酷爱游乐抚琴的年轻人,便不再以为意。
江湖之大,每日都有怪事发生,奇人更是层出不群。远的不说,便是现下百万商行里住着的那位女门客,与她比起来,这两个年轻人只能说是平常了。
因着这一份不经心,与对女门客的不放心,周衡并未将这一不起眼的消息告知。不久之后,他无数次懊悔自己的大意与不信任,几乎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但此时,他只是忙着安排宴席——襄王身为一方藩镇,每到腊月二十一日寿辰之时,辖下地方官员都要上门祝寿;同时襄王也须与地方官员商议来年一应事宜。
自襄王殿下就藩襄阳起,寿宴便被安排在城内超然台,从无例外。今年自然亦是如此,而来自代地的威胁就令负责防卫的侍卫长周衡压力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