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从脑后掩来,曹安期的长发被风吹得扑到面上,她身不由己地闭了闭眼,耳边听到扑朔朔的翅膀扇动声。
再睁开眼,那个黑色翅膀的鸟人已经消失无踪,就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恐慌发作的幻觉。
但那当然不是。
曹安期在风中急急地旋转一圈,目光在四下匆忙掠过,城市郊区的夜晚比城中心来得寂寞,才十点,已经万簌俱静,远远的,有人家的阳台上漏出几星灯火,愈衬出这孤岛般的荒寂。
她什么也没找到,周边目力所及处仅有她一个活人,因为受惊而急促地喘息着,心跳声响得像是胸腔内藏着一面震耳欲聋的小鼓。
足足过去两分钟或是更久,曹安期稳住心神,她不敢再多作停留,双手并用地拉紧了外套前襟,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走。
她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眼睛始终笔直地注视着前方,思绪却不受拘束地奔腾翻滚。
那是谁?她想着,来到这里以后遇见的第四个鸟人,却是第一个黑色翅膀的鸟人!
在唐明旭之前她以为所有的鸟人都是灰翅膀,唐明旭是第一个例外,他是第二个……可为什么是黑色?在所有的传说中,长着翅膀的类人生物通常有两类,白色代表着高贵与光明,正如天使;黑色意味着堕落和诱惑,正如恶魔。
不,不是恶魔。曹安期纠正自己,故事里的恶魔长着蝙蝠一样丑陋的骨翼,而不是覆盖着绒毛、副羽、正羽……层层叠叠完美而温暖的羽翼。
那更像是堕天使,她想,慢慢地吁出一口气。
不管那是什么,他的出现与消失都过分诡异,故作神秘,故弄玄虚,曹安期这两年也算把胆量练出来了,换作一个普通人,恐怕当场就能被他吓得尖叫晕倒。
话又说回来,普通人也看不到他的翅——
曹安期在疾走中陡然刹住脚。
对啊,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翅膀,她所知的鸟人甚至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有翅膀,所以这个人也许不是故意要惊吓她,他展开翅膀或者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姿态,还记得吗,翅膀会忠实反应本体的情绪。
她回想着两人短暂的目光接触,他低头俯视她,黑暗中仅能看清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目光仿佛燃烧的星辰般向外辐射出能量,那神奇得既是高温与膨胀,又是低温与塌陷。
曹安期很奇怪自己在千分之一秒里感受到了这么多,短暂的刹那里,她像是意外得到一把开启最宏伟宫殿的钥匙,她推开殿门,被眼前超乎想象得辉煌壮丽惊得忘了思考,但她的潜意识为她记住至关紧要的部分。
他看着她,眼睛里透出一点惊讶,一点疑惑,然后是一点点忿然与挑衅。
他因此向上展掠翅膀,就像猫竖起颈后的长毛,禽类蓬松翎羽,使自己显得更大、更具威胁。
所以……曹安期想,她也吓到他了吗?
…………
……
这晚上曹安期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她爬起床,打开抽屉找到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缓慢翻动,哪怕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早已烂熟于心。
“第一条,他们看不到自己的翅膀,他们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第二条,他们是人群中较优秀的那部分,无论智力和体力都强于普通人,但两者的差别并未大到离谱,也没有超出普遍意义上‘人’的范畴。换句话说,鸟人都是天才,但并不是每个天才都是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