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沈宴抬头望出厅外,夜色里看不清山脉,茫茫的黑色,“她在那山中待了五天四夜吗?你们就让她在山里待了这五天四夜吗?”
玄衣忙撩袍跪下,“我到后便派随我来的十人全数入山找人,但那山中地形复杂且是匪贼的老窝,至今依旧没有找到。”
“十人?”
“是。”玄衣道:“太傅重伤不能行走,顾尚别有刑罚在身不得随意出入府邸,这万录府有限的兵马死伤大半,剩下的全在守城,不敢擅离职守。唯有我这十人。”
“阮烟山如今何在?”沈宴问。
“现在暖阁休养。”
“休养?”沈宴扶着南楚起身,“带我过去。”
玄衣忙起身引着沈宴一路去了暖阁。
=================================================================================
阮烟山刚换了药,听顾尚别来回禀沈宴带兵马来了才略略安下一些心,正坐在榻上望着大开的门发愣,南楚扶着沈宴走了进来。
他脸色难看如死人,阮烟山微微吃惊。
沈宴已到他榻前掀开他膝盖上的薄毯子,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双腿,“就是这样的伤连累她至今未归吗?”
阮烟山不讲话。
沈宴伸手攥住他的脖颈逼他抬头道:“她为了奋不顾身而来,你将她一人弃在那山里,守城的兵卫要保护百姓,你们就这么任由她自生自灭是吗?”
是他连累了九微,他无话可说,若是他当日清醒着宁愿死也不会留她一人,让她冒险。但唯有一事他并不后悔,“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她周全平安,但我不能拿万录府百姓的命来为她犯险。”
“真是我大巽的好太傅!”沈宴手指攥紧,冷笑道:“既然你那般看重百姓那我就代圣上成全你,如若她有任何闪失,我就将你的脑袋高高悬在那城墙之上,让你千百年的守着你的百姓。”
阮烟山淡声道:“若是她找不回来,我会陪她死在万录山内。”
“讲的这般好听。”沈宴笑了,“那为何你好好的在这里休养,她却在深山中音信渺渺?”
阮烟山被他攥的呼吸不畅,言语不得。
玄衣适时的道:“舅父,我将熟知万录山地形的捕头找了来,您可要见一见他?”
沈宴松开了手,“见。”
================================================================================
这万录府历来匪贼猖獗,但因穷山恶水又地处偏远,朝中一直并不重视,几次重压,有万录山这个天然屏障掩护并不见多少成效,便未在浪费兵力,只是派几个和稀泥的小官来任职几年,翻不出什么大波浪便也作罢。
若非此次顾尚别一心扑在剿匪之上,太傅又前来,朝中依旧不会重视。
那捕头也是十来年的来人了,说这山中匪贼有从大牢里逃出去的,也有万录府的穷苦人,更多的是来投奔的恶徒和邻边小国的流民,一直以小梁山自称,猖狂的敢再百日里来城中抢粮,多亏了顾尚别才将他们逼回山中。
至于有多少人,只能说不少,有过一日两百兵马攻进万录山,硬是被逼退,想来一定不少于两百人,精准的人数却是不知。
沈宴派来的人马有限,到如今只有一百多余人,要清剿这万录山怕是不可能,只能先找人。
沈宴与捕头交谈到深夜,将万录山的地形图看了又看,终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南楚请来大夫诊脉,大夫说只能让他暂且休养,开了药也没有好法子。
本想让沈宴多睡一会儿,哪知他在天际刚亮时就气喘吁吁的醒了过来,看着窗外一阵发呆,忽然对南楚道:“她在怪我……”
“大人又做梦了?”南楚将药递给他。
沈宴兀自望着窗外,“她怪我逼她,她不肯回来,但她要告诉我她很疼很害怕……我不该逼她,我明知道她为了什么而来,明知道她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我怎么敢逼她?”
南楚一时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他已起身下榻,“大人先将药喝了吧。”
“放下吧,回来再喝。”沈宴让他取来披风,“你陪我上城楼看看。”
南楚自知劝不住他,只得替他系好披风,陪他上得城墙。
雾气蒙蒙的黎明,天际是灰的,被蠢蠢欲动的晨光照的发黄,如同这满是尘埃的城墙。
远处是万录山,苍翠巍峨的山脉连绵起伏的卧在黎明之下,宛若沉睡的巨蟒,秋意不见,尽是浓绿。
“九微当日带了几人入山?”沈宴问。
南楚回道:“听小公子说不足十人,都是姑娘自己的人。”
“不足十人……”沈宴呢喃,“她当真是万死不辞。”
他就在城墙上等顾尚别,等到快中午,听守城的士兵偶尔碎语谈起那名带着自己的随从杀入万录山救回阮大人的女子,皆是称奇唱衰。
为爱英勇披甲的姑娘,一入深山九死难生。
沈宴始终沉默不言,知道远远的看见顾尚别带着兵马返还,他忙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