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为她梳发髻,细柔的手指绕在她的发间,小声的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她还记得那几句,“青山在,绿水在,冤家不在,风常来,雨常来,书信不来,
灾不害,病不害,相思常害……”
阮娘的手指又软又热,阮娘的声音又柔又甜,伴着她从咿呀学步到登基为帝,那样长的时间,到她亲自送阮娘出宫时,看着阮娘的儿子扶她离开,九微哭的被舅舅骂没出息。
阮娘回来了,如今就坐在她的眼前,轻柔的问她怎么了。
为何回来,怎么回来了……
九微觉得头疼的厉害,捂着眼睛半天才抹了一把,松开手看她,哑声问:“你是?”
“我叫阮娘,是国舅爷拨来侍候公子你的。”阮娘如今上了年岁,笑起来有了皱纹,却依旧甜甜的,柔柔的。
九微瞧着她,忽然问道:“你一定过的很好吧?”
阮娘有些惊讶的笑道:“公子怎么知道?”
九微也笑了起来,她胖了一些,姿态却依旧一派小儿女的温柔,“女人过的好不好是可以瞧出来的,一定有人待你温柔,遮风挡雨免你体会世故。”她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你笑起来就像个小姑娘。”
阮娘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公子可真会哄人开心,我都是老婆子了还小姑娘可要羞死人。不过公子瞧的真准,托国舅爷的福,我过的好着呢。”
“那就好。”九微看着她笑。
阮娘端来汤药细细的为她吹凉,眨眼道:“那我猜猜公子,公子好像过的不是太好。”
“哦?”九微接过汤药,挑眉看她,“为何?”
阮娘催她先讲药喝了好退烧,九微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闭着眼睛一口喝光,苦的一阵一阵发颤。
阮娘忙拿来蜜饯,九微摆手苦着脸道:“我不爱吃甜的,尤其是喝了药,只会让药显得更苦。”
阮娘惊奇的睁圆了眼睛,“公子和一个人好像啊。”
九微心头一跳,没接话。
她却自顾自道:“那个人也不爱吃甜,喝药时也这副可怜的表情,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方才说我过的不太好?”九微打断她的话,岔开话题问道。
阮娘毫无察觉,顺着话道:“是啊,公子如今这个样子可不是过的不太好吗?”笑了笑又道:“况且公子昏睡的时候都紧绷着,半分也不安稳,不停的在说,不能死不能死……想来公子大概过的不太顺心吧?”
“是吗?”九微细细蹙眉,她竟多了一个讲梦话的毛病吗?这样不好,万一被谁听到了可就麻烦了,得改。
阮娘的手指忽然轻轻柔柔点在她眉心,揉平她的眉头道:“快别皱眉,小小年纪,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可不好。”
九微心尖眉头皆是一软,松开眉头,听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碎碎道:“我家公主也是,小小的年纪不得不老气横秋,总是心事重重让人担心。如今可好了,大病一场后忘了那样多的事,倒是有了小姑娘的模样。”
她手上不停,一壁为九微擦身上的冷汗,一壁碎碎念。
九微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觉得是如今的好?还是从前的?”
“嗯?”阮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公子是问我家公主吗?”
九微点了点头。
阮娘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我自然是希望公主开心才好,这样的年纪就该开开心心的小姑娘模样,以前想太多不好……”
“是吗……”九微眉眼一敛的轻笑,“如今是挺讨人喜欢的。”
“哎,我希望公主想怎样便怎样,她开心就好。”阮娘伸手来解她的衣襟。
九微忙伸手抓了住,紧张的岔话题道:“我……随我来的那个人呢?扶南哪儿去了?”
“扶南?”阮娘茫然的问她,“公子之前还带有随侍吗?”
九微想起扶南心头莫名的不安,乱的糟的,按理说扶南是不会离开她,在她没有醒来之时,不可能将她丢给陌生的宫娥侍候,忙问一直在殿中的宫娥道:“之前国舅叫来侍候我沐浴的那个男人呢?叫扶南那个,他去哪儿了?”
宫娥只低垂着头,慌张的摇头回道:“奴婢不知。”
“你怎会不知?”九微蹙眉,“你不知这殿里站着的所有人都不知一个大活人哪里去了吗?”
宫娥被唬的慌张跪了下来,只是摇头说奴婢不知。
九微只觉得在她昏睡时一定出了什么事,不然扶南若是正常的有事离开,满殿的宫娥怎会这样缄口莫言?
“公子别担心,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先离去了。”阮娘来安抚她。
她下榻穿好鞋袜,伸手取了一件外衣随意披上便朝殿外走去。
“公子,公子这是要去哪里?您刚刚服了药静卧着才好啊……”阮娘忙跟在她身后。
“我有事找国舅。”她快步到殿门前,伸手拨开拉着的宫娥,一推开殿门便被两排带刀的侍卫拦了住,押退回殿中。
九微看着那一列列的侍卫,心里便是一沉,扶南一定出事了,她也被软禁了。这宫中能调动羽林卫的除了圣上便是国舅,她问道:“国舅吩咐的?”
侍卫不答,阮娘在身后柔声道:“国舅爷只是想让公子好好养病,您若是有事差人回禀一声国舅爷便是了。”
是国舅,国舅软禁了她,那扶南也是他带走的?为什么?是发现了什么?发现了……她是女的??还是扶南露了什么破绽?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无数种可能。
“公子?”阮娘在身后为她披上斗篷,温声道:“门口风大,公子还是进去吧,若是真有什么急事我差人去禀报国舅爷?”
“不必了。”九微回过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新换的衣服问阮娘,“我之前的衣服呢?”
阮娘莫名的看她,有小宫娥道:“公子的衣服还放在屏风后呢,可是要替公子洗干净了?”
“不用。”九微快步过去,果然之前湿漉漉的衣服被叠好了放在屏风后,她蹲下身,在衣服里翻翻找找,终于摸出一块冰冰凉的玉佩,却不见了小方牌。
她心里一沉,被谁拿走了?扶南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却也并不着急,它会自己回来,随身绑定。要紧的是这块玉佩。
她起身对阮娘道:“能不能请阮娘帮个忙?”
“什么忙?公子只管吩咐。”阮娘应的利落。
九微一脸惆怅的道:“这块玉佩是状元公落在我这的,他急着要,本想着之前还他来着,但没料到出了这事儿……如今我也不方便出去,能不能劳烦阮娘差个人给状元公送去?”
阮娘笑道:“这事好办。”接过玉佩,差了一个小公公去送。
九微又嘱咐道:“状元公如今寄宿在太傅府上,劳烦公公告诉状元公,燕回实在抱歉不能亲自送去,望他海涵。”
小公公应是,领着玉佩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