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如今坐在她面前,眨着眼睛看她。
她浑身发烧,脑子发懵,一脸的冷汗,她反应了半天才看清四周,卧房软榻,十分眼熟,再一细想哪里眼熟,心里顿时一凉,险些要落泪,愤愤道:“你为什么还是被抓回来了!”
这里她当然熟,这是国舅府上的西厢房,她小时候整个院子乱窜,哪间都熟悉无比。
这个事实只能告诉她,她和玄衣都被国舅抓了回来。
她可以理解她被抓回来,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玄衣没有跑掉!她那一刀是白挨的吗!
玄衣眨了眨眼,无比轻松的道:“没跑掉。”
九微觉得肚子上的伤口一抽抽的疼,弯腰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哀嚎,“你他妈不是会武功吗!为什么没有跑掉!”
玄衣微微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九微抬头看他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知道他会武功这件事,九微简直想说,当初你干掉我动作多么一气呵成,毫不费力,怎么重生回来你就弱成这样了!
但她不能说,只能闷头安慰自己,良久忽然听玄衣小声道:“你救了我,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
什么?
九微吃惊的抬头,玄衣竟然是为她回来的?这……转性了?没黑化吗?发生了什么……
“你……回来能干嘛。”九微还是不能认同他的脑回路,“我就是为了让你跑才回来的……你回来我不是白挨一刀吗。”
“没关系。”玄衣歪头笑了笑,“我舅父回来救我们的。”
还真是对你舅父有信心啊……
九微悲伤的看着他,他伸手递过来一张帕子道:“你刚才一直在哭。”
“有……吗?”九微浑身发毛,摸了摸脸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忙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玄衣点点头,睫长的像羽毛,扇动着看她,“你梦到什么?哭的那么惨。”
“没什么。”九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撩开衣服发现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妥当,有些紧张的问道:“是谁替我包扎的伤口?”
玄衣抿着嘴笑了笑,开口道:“你放心,是我替你包扎的,国舅差了太医来,我亲自为你上的药。”
九微略略松了一口气,蹙眉看玄衣,“那你……知道了?”
玄衣点了点头,乖巧的道:“我不会告诉舅父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九微心里一颤,总觉得他笑的让人发毛,实在是前两次他黑化的太让人心有余悸了,试探性问:“你为何突然……跟我这么好?”
玄衣笑盈盈的一张小脸,“你舍命救我,我不应该感激你吗?”
怎么看都不像!
九微看他精致的笑颜,忽然叹了一口气,“是吃了多少苦才学会这样笑?小小年纪藏了多少心思?可别学你舅舅,不好。”
那笑微微冷了冷。
九微看着他道:“我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但希望能够尽可能让你少吃些苦,我会帮你,你舅舅也会护着你,只希望你不要干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那笑一点点消失,他垂着长睫,半天半天才轻轻道:“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谁都帮不了我。”
九微伸手轻轻捏起他的下颚,让他看着自己,“我不明白,你可以告诉我。但是有件事你要明白,不要动扶南和顾尚别。”
他长睫之下的眼睛闪了闪,声音轻轻发紧,“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心事被揭穿他怎么敢明白,该是怎样也没想到她会猜到他连扶南都想杀吧。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你只用记住就好,我身边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动。”九微松开他的下颚,平心静气的问道:“是她威胁你杀了顾尚别吗?”
那卷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敛着半天摇了摇头。
“不是?”九微诧异,“那你为何要杀了顾尚别?还说不杀他就会被关起来?”
他垂着睫毛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讲话,九微尽量慈爱的道:“你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你帮不了我。”他声音轻轻的,不抬头苦笑道:“你连自身都难保,凭什么帮我?你不必可怜我,在我看来,你比我要可怜的多。”
九微一愣,不气反笑了,“我可怜?”
他眉睫一掀的抬眼望着她,笑的有些可悲,“可怜极了,我有我舅父,无论如何他都会来救我,你呢?”他讲起话来刻薄极了,“你知道你昏迷时有多可怜吗?你一直在哭,哭着让人救救你,哭着说你不要死,哭着叫人的名字……”
九微心头一紧,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拉到眼前问:“我叫了谁的名字?你还听见我说什么了?”
玄衣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笑起来像足了讨人厌的沈宴,偏偏表情里什么都猜不出来,他微微张口道:“你一直一直在喊舅舅……他不要你了吗。”
她心头窜起一股火,她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有没有泄露身份,也不知道玄衣这句是试探,还是已经猜出了什么,只觉得火大,怒气噌噌往上冒,伸手扯过榻上的一条腰带,猛地擒住玄衣的手扭到身后,三下五除二的将他捆了住。
“你……你要做什么?”玄衣只来得及稍作挣扎就被捆了个结实,“放开我!”
九微对于捆绑这件事得心应手,捆好之后冷笑看他,“看来你武功也没多唬人,三脚猫而已。”九微轻轻一推,将他推倒在榻上,捆在床头道:“沈宴没教你的,今天就让我好好教教你。”
玄衣恼的一张小白脸涨的通红,瞪着九微道:“是被我猜中了什么恼羞成怒了吗?”
“你舅父就是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九微居高临下的看他,“来说说你都猜到了什么。”
玄衣抿着嘴。
九微呵呵一笑,下榻取来桌上的茶杯,啪的摔碎。
玄衣在榻上一颤,看着她拿着茶杯碎片笑吟吟的走过来,挣扎问道:“你要干什么?”
九微到榻前,慢条斯理的将他的衣襟解开,笑道:“我们来玩个小游戏,我问你答,你要是不愿意答,我就在你身上画一笔,看看谁先求饶。”
玄衣直勾勾的看着她,忽然开口道:“你问吧。”
这转变让九微一愣,他却十分乖顺的道:“我求饶,求你放过我,你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告诉舅父……”他眨了眨眼,乖巧极了,“求你看在舅父的面子上放了我吧。”
九微对他这样突然的转变简直发毛,“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你舅父的面子在我这一文不值……”然后她就看到玄衣不怀好意的笑了,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她刚问他什么,背后有人虚虚的咳了一声。
她顿时炸开了浑身的毛孔,回头一看,沈宴不知道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门外,就那么阴沉着脸看她,拧了一丝笑道:“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需要质子用这种手段?”
“舅父!”玄衣又委屈又吃惊的喊了沈宴一声。
这个小王八蛋和沈宴这个老王八蛋一样奸诈!一定是早就看到沈宴来了才故意装出可怜的样子!
沈宴亲自进来,到榻前,看着擒押着玄衣的九微道:“能不能劳烦质子看在我的薄面上放开玄衣?”
阴阳怪气。
九微坐起身,理了理衣襟道:“好说,只是我想知道相国大人什么时候救我们出去?”
她说我们,等着听沈宴的答复。
沈宴看着她,莫名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等下入宫请旨,先来确认一下你们还好不好。”弯腰解开玄衣的捆绑,“幼稚至极。”
说谁?九微挑眉看他。
他替玄衣松开,又替玄衣整理好衣襟,看着玄衣一脸乖巧委屈,淡声道:“不要再惹事。”
玄衣脸色一白,抿了抿嘴,轻声道:“知道了舅父。”
哟,这个小狐狸倒是挺怕沈宴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九微看着玄衣不敢高声的表情很是有趣,沈宴忽然抬头看她,眉深目重,直看的九微发毛,“干嘛……”
沈宴眉眼间都是倦色,眼下乌青了一圈,略沙哑的问道:“你是伤怎样了?”
九微一愣,他忽然伸手拉她过来,要去掀她的衣襟,“我碰上太医了,他说你的伤口恶化了,让我瞧瞧。”
九微一把攥住衣襟,后退一步,“不必了,已经好多了。”
沈宴微微蹙眉,却也未再讲,只是撑了撑额头,有些疲倦道:“你也老实点,等我回来,国舅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