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货却如临大敌,看沈宴又忙看长情。
长情也一脸错愕,刚要开口替她讲什么,沈宴笑容未减的先道:“你最好乖乖闭嘴。”一句话噎得长情语结。
“沈宴你怎么说话呢!”冒牌货不满道:“言论自由懂不懂。”
沈宴细微的皱了眉,“圣上连赵太医也不记得了吗?”
没岔开话题,冒牌货眼神有些闪烁的道:“好像记得一点,赵太医嘛,从小给我看病……”
“赵太医今日才入太医院。”沈宴唇角微抬的看她,“圣上该是第一次见他啊。”
冒牌货脸色一白,“沈宴!”
“臣在。”沈宴气定神闲,轻咳一声笑看她,“圣上果然病的不轻。”
“沈宴你……”冒牌货气的语塞,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能骂沈宴的,她一定觉得沈宴可恶至极,奸诈至极,不要脸至极,九微一向如此认为。
九微在殿内看的牙疼,她这小半生和沈宴斗智斗勇的死磕,从来没有这么怂过!简直是丢尽了她的脸面。她看不下去的晃出大殿,飘到沈宴眼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拳头。
他眼珠沉沉,根本瞧不见九微。
长情却匆匆抬眼,忽然白着脸发颤起来。
“怎么了?”握着长情手的冒牌货感觉到他手指颤的厉害,小声问:“你抖的好厉害啊。”
沈宴将眼落在他身上,顺着他的眼光看向九微的方向。
那么一瞬间,那瞳色浅浅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一瞬间,九微差点以为他能看到自己,可那浅蓝的眼睛里没有她丝毫的影子,只是略微停顿便转了开。
沈宴扫着周遭的靡靡夜色,问长情,“你在害怕什么?”
长情慌慌敛下眉睫,却颤的抑制不住。
“从郁?”冒牌货握了握他的手指,发现他一手心的冷汗。
他有些无措的抬头,像是在看冒牌货,却眼光闪闪的映着九微,眉睫颤巍巍的一抖,忽然脚步踉跄的昏了过去。
“长情!”九微伸手要去扶他。
他的身子却像飘飘的云朵穿过她的手臂,满怀的冷风寂寂,长情径直的倒入冒牌货的怀中。
她听到冒牌货担心的喊,“从郁!”慌了神色,有些吃力的将长情抱回寝殿,放在榻上,从郁从郁的叫了半天。
沈宴立在殿外掩着口鼻咳了一声,向赵太医递了一个眼色。
赵太医心领神会的点头,拎着药箱卑躬屈膝的入殿。
九微也慌忙跟进去,却在踏进大殿之时听沈宴闷声闷气的问小元宵道:“你瞧咱们的圣上是不是有些奇怪?”
“啊?”小元宵跪在地上被问的发傻,“圣上……近来不爱骂人了,总是笑眯眯的。”
沈宴压了压眼角瞥他,语调带笑的道:“连你这般蠢钝的都看出来了,咱们的圣上究竟如何好意思说出胸口中剑导致失忆的话来呢?”
小元宵愣愣的看他,听不明白。
“所以说我平生最厌与蠢人交谈。”沈宴挑眉看向殿里,轻又淡的道了一句,“蠢的让人瞧不下去。”
说谁?冒牌货?还是小元宵?
九微一贯最厌烦沈宴这般的讲话,一句话非要讲的云里雾里,让你费尽心思来猜,变态!
她飘进殿里就瞧见赵太医沉思的把脉,半天才道:“回圣上,长情公子并无大碍。”
冒牌货很是着急,握着长情的手焦躁道:“那他怎么……”话没讲完便停了。
九微看到长情暗暗捏了冒牌货一把,冒牌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长情,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赵太医先道:“想是入狱几日身子虚耗了些,微臣且开些滋补的药来。”提了药箱,行礼退出了大殿。
赵太医低低的向沈宴汇报了什么,沈宴摆了摆手,居然退下了。
脚步声渐远,长情忽然叹出一口气,睁开眼看冒牌货,盈盈的眉眼微蹙,埋怨道:“你怎么这样的笨。”
冒牌货一愣,“你没事?”
长情水盈盈的眉眼横他一眼,嗔道:“我不如此,怎么让沈宴走?”
冒牌货脸皮一红,吐了吐舌头道:“我是担心你嘛,你突然昏了,我怕你有事。”
九微撇开头,实在不忍去看自己的脸摆出那样的表情,余光却瞥见冒牌货俯身抱住长情的脖子,低头去亲长情的唇,“长情!”
长情浑身一颤一把推开了冒牌货,起身道:“我突然想起还在为圣上煎药,宫人粗手笨脚的,还是我亲自去照看的好。”言毕敛着眼睛起身要走。
“从郁。”冒牌货拉住他的手,一双眼睛笑着,情真意切的道:“谢谢你。”
九微看到长情微微颤了颤,敛在眉睫下的眼睛盈盈闪闪,似乎有些红了眼眶。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长情退出大殿,九微一路跟着,满地的碎月,长情低头走的快极了,辗转入了小径里。
九微费力的飘荡在他身侧,对他挥手,“长情你看得到朕吗?长情朕没死,但不知道被哪个混账东西占了身子……”
他低着头,似乎听不到也看不见。
九微不甘心,飘到他眼前,“长情你该最了解朕,怎么会看不出那是个冒牌货?”
他脚步忽然一顿。
九微大喜,“你看出来对不对?你听得到朕说话对不对?”
他卷长的眉睫颤啊颤,却只是那么短暂的一停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九微愣在花影之下,他……听不到吗?
长情几乎一路疾走的回了他的寝宫,只是片刻又出来,手中多了一个桃木小匣子。
九微记得似乎是她赏给长情的,但不太记得里面是什么了,她给长情的东西委实太多了,珠宝美玉,有意思的小玩意她都用来讨长情欢心,怎么记得过来。
这条路并不远,穿过一条鹅卵石花木小径便到,小径两侧种的是长情最爱的白梅,如今这个节令开的正好,满地落花似雪。
九微跟在长情身后,时不时的喊他几声,渐渐有些失望,怕是他真的看不见,听不见她。
是在大殿外停了下,长情打开桃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薄纸,黄纸朱砂字。
九微看着那黄纸突然愣了住,她记起来了,那是符咒,刚入宫时长情总是说宫中阴森森的,夜里做噩梦睡不踏实,她便请来了有名的道士画了这张符给长情。
这符咒专门用来驱鬼,驱赶一切鬼魂。
她有些发傻,看着长情将那符咒贴在了殿门之上,脑子里嗡的一下开始颤鸣,她听到自己问,“长情你看得到我是不是……”
长情侧过头来,发鬓上沾惹的粉白花瓣衬的他格外好看,她的长情果然什么时候都美极了。
她看着他微动的嘴唇,半天才在嗡嗡作响的脑子里听清那句话,“你……快些去投胎吧九微。”转身入殿,没有半分迟疑。
真奇怪,她明明是鬼魂,没有感觉,却觉得浑身冰寒,冷的她发颤,她在混沌中昏睡了几日?几月?还是几年?为何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了?她曾经捧着宠着的长情,那个为她吃醋,和她朝夕相伴的长情,如今轻飘飘的对她说,你快些去投胎吧。
他看得到她,听得到她,明明……知道那个对他柔情蜜意的人是个冒牌货。
她在殿外愣了很久,久到殿内熄灯,她听到低喃的话语,肌肤相撞声,慢慢变成娇喘低吟,一声声春|色迤逦。
那是她熟悉的,长情的声音和她自己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低喘:“从郁……我第一次……你轻点……”
长情|情|欲|之下特有的声音哑哑,好不温柔的道:“怎么哭了?很疼吗?”
“不是……我怕一觉醒来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再也见不得你了……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在一起……”九微在窗下听着,从未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哭起来这样的楚楚可怜。
长情应该拥抱了她,亲吻了她,抵|死|缠|绵的呻|吟道:“傻瓜……有我在。”
有我在。
她的长情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温柔?她开始怀疑她果然在那黑暗中睡的太久太久了,久得一切都变了,久的她如今开始怀疑自己才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孤魂野鬼。
不然她最亲密的枕边人怎会如此毫无芥蒂的接受那个冒牌货?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九微看着那殿门之上的符咒想发笑,伸手扯了下来,果然是江湖神棍,半点屁用都不管。
“是你在这儿?”
身后突然有人开口,吓得她几乎魂飞魄散,手中的符咒飘飘落地,她一回头就看到立在廊外花树下的沈宴,苍白的脸,浅蓝的眼,“真是要吓死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