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任青阳县令、越州太守,如今在京为官的孟庆余。”
段南山的每个字都说的坚定无比,凡是听到的人无不哗然,就是先前同他称兄道弟的那位王衙役,也是后悔不迭,早知道他跟段南山套什么近乎啊,这下可好,指不定得罪上京城里头的大官了。同他一起的那个矮衙役姓魏,笑他大惊小怪,“人家当大官的,哪会管咱这些小人物做了什么,不会跟你计较的,不过南山说的这事八成是真的,我好像听我爹提过,说以前青阳有个姓段的县令,哦,咱们县城外头宁华江那个河堤,就是他出钱修的。”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个好官?”
“嘘。是好官没错,可惜好像是得罪了上头的人吧,就被随便找了个借口给抓起来了,不过后来到底怎么样,我倒没听我爹说起过。对了,这话你可别往外头乱说。”
就在两个衙役嘀嘀咕咕地时候,两个年轻男子同凑在衙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一样,也在低声说些什么。
这样的案情实在是让朱县令觉得棘手,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流,衙门的师爷在他耳边轻声出了个主意,让他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到太守大人和江北督军的身上,这样不管事情到底走向如何,好歹算是把自己给摘出来了,也不用担心会得罪孟庆余。
于是,朱县令说退堂再议,实则是拿着那一纸诉状找何武、陈康平两个人去了。
再次升堂之时,公堂上除了正襟危坐的朱县令,他旁边还坐了一文一武两位官员。
何武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段南山,凉凉地开口道,“站在公堂之上,为何不跪。”
“回大人,小民代父陈冤,我父段衍之,建德元年一甲进士出身,二十五年前任青阳县令时遭人陷害,虽有入狱,但并未被革去功名,按我朝律法,凡有功名在身,皆可不跪。”段南山这些时日可没少研究朝廷律法,说起话来是一套一套的。
何武人如其名,一介莽夫,听到这话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懒得跟着愣小子废话,直接问道,“你说你父亲是遭人陷害的?谁?孟尚书?你今天能站在这儿,想必也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想翻案,我证据吗?”
“有。”段南山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当初案发,有三人在公堂上指认我爹,时间过了二十五年,其中两位已经不知所踪,但还有一个叫刘富贵的,他改名为刘济元,在青阳城东一带做里长,这是他的供词。”
这张纸上的内容是刘济元口述,方琳亲笔写的,上面记载了刘济元是如何在孟庆余和其同伙的授意下,收受钱财诬陷段衍之,纸张的底部还有刘济元按下的手印。
段南山知道何武是孟庆余的心腹,他以为他看到这张纸会气愤不已,又或者想方设法反驳自己的话,却没料到他竟然只是瞥了一眼,就将那供词放到一边,对一旁的一位兵士道,“去城东把这个叫刘济元的人找来,请他当场指证。”
何武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把玩腰间的匕首,段南山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原本笃定的心情也变得七上八下,难道,这其中真出了什么变故?
城东离青阳县衙并不算太远,几乎连一炷香的工夫都没有,刘济元就跟着何武派出去的那个兵士进了公堂。
他的姿态倒是做的十成十,先是跪下来行了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不知诸位大人传唤小人所为何事?”
朱县令示意师爷将段南山拿出来的那一纸供词拿给他看,然后问道,“刘济元,本官且问你,这上面一字一句,可是真的?”
刘济元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禀大人,小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这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
段南山心里咯噔一声,他明明记得,刘济元是识字的,他为什么要当堂否认?
事情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有了变化,如果刘济元不认识字,那么他稀里糊涂签下这份供词的可能性就十分大,朱县令一边命师爷将这份供词一字一句念给他听,一边上下打量段南山的神色,见他脸色阴沉,不由得暗哼了一声。
师爷读完供词,问了句,“你可听清楚了?”
刘济元猛地往前一扑,抱住师爷的腿大喊道,“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供词,这……这明明就是一份租赁屋子的契约。”
“这个人……”刘济元指着段南山,“这个人我认识,他叫段南山,一个月前我们在城东南角布坊那一块认识的,他说想租个宅子放置布匹,我就把他领到我家里看房子,结果过了半个月,有个自称是他夫人的女人突然上门,给了我这样一张纸,说是租赁屋子的契约,叫我在上头按手印,我……我就按了,青天明鉴,小人什么也没做过,这……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