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段家宅院,其实段南山没走多久,方琳就睁开了眼睛,因为摇床里的皓哥儿在段南山离开之后就哭了起来,起初只是细细小小的抽噎声,大概是见没有人搭理,便放开了嗓子嚎起来,方琳想不醒都难。
方琳披上衣服下床,才发现原来这小家伙儿是尿了,忙给他换了尿布,将他放到床榻上,幸而钰哥儿还不太会爬,不用担心他从这床上掉下去。
安置好儿子,方琳这才将摇床里的被褥全部拎了出来,看着上头儿子画的地图,她是又气又笑,“你爹天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把尿,怎么今天就让你尿了床呢?”
说完这话,方琳才反应过来,段南山压根不在,去了哪儿自然不言而喻。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来相公真还是一点机会都不想给她留啊,不过经过昨天石蕊那一通话,方琳也算是想明白了,做什么事最好啊有商有量的,如果今天段南山没提前跟她说,就自己一个人跑到衙门去敲鸣冤鼓,她想都不想肯定会生气,气他不爱惜自己,可反过来一想,如果去的是自己,就像石蕊说的那样,南山他就算嘴上不说,心底肯定也难受,而这回,两人也算是提前通了声气,方琳这会儿除了担心他到时候伤势会如何,倒也没有旁的了。
这事儿石蕊是不知道的,今儿轮到她做饭,一大家子的吃食,根本没时间过来。
反倒是方丽,赵大武如今铺子生意有了起色,家里就她跟赵老太太两个大人,再带上钰哥儿,日子悠闲得很,这不,一大早吃过饭就在方琳这儿串门子来了。
“你来的正巧,皓哥儿今天怎么哄也不肯睡,傻乎乎光知道笑,我这手忙脚乱也顾不上他,你赶紧帮我看着,我得去厨房。”方琳见了她就像是见了大救星似的,忙将儿子塞进方丽怀里。
“我姐夫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方丽疑惑,平时她过来,基本上都是段南山哄着皓哥儿玩,方琳坐在一边看着,又或者做些针线活儿,倒不是说方琳不会看孩子,只是有段南山在,轮不上她罢了。
“还能干什么去,你还不知道吧,昨儿咱俩在屋子里头说话,叫平安媳妇给听着了,一扭头的功夫就跟南山说了,他把我锁在屋里头不准我出去呢,估摸着是怕我不听劝,今儿起了个大早,应该是去衙门了。”
方丽啧啧两声,“我就说嘛,这事姐夫肯定不乐意,不过把你锁在屋里头,这我还真没想到。”
“那你这是做什么呢,姐夫这不是给你留了饭吗?你去厨房干什么?”方丽指了指桌上的几碟菜,笑问道。
方琳这醒来之后,先是把儿子弄出来的一摊子事收拾妥当,又把他喂饱,本想着吃饱了这小家伙儿就该睡了,谁知道皓哥儿今天却精神的很,任凭她哼了好几首摇篮曲,就是不睡,抱着拨浪鼓笑个没停。
听到方丽这话,她下意识的看向屋外头桌上那一桌菜,诶了一声,无奈道,“我去厨房哪是为了这个,南山他去衙门,肯定是要敲鸣冤鼓的,我这不是想着,给他弄点补血养伤的东西。”
“我真服了你们两口子了。”方丽被这个答案弄得有些无语,“这才什么时辰,他去衙门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就算弄了,等放凉了热几遍,再好的效果也没了,还是等他回来再弄吧。”
方琳哦了一声,神色黯淡了下去,“那算了,你把皓哥儿给我吧。”
方丽没理会她伸过来的手,闪身避开,“你还是先把饭吃了,要是实在担心,孩子我替你看着,你去衙门口瞧瞧去。”
若问方琳想不想去衙门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当然是想的,可是方琳也知道段南山不愿意让自己去,否则不会特意早起离开,所以她摇了摇头,“不用,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该说的都写在诉状上头了,就看衙门那边怎么说了。”
民告官,告的还是京城里的大官,朱县令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当然不敢审这样的案子,更何况孟庆余如今人在京城,这只有原告,没有被告,案子怎么能审的下去呢。幸而如今青阳正闹着旱灾,有两位官职比他高,权力比他大的主儿在青阳,也不是别人,正是江北督军何武和越州太守陈康平。
陈太守捏着那一纸诉状的角儿,嘴角还噙着一丝笑,对一旁的青年道,“我说石磊,你这亲戚可不是个善茬啊,胆子挺大,一告就告到了孟尚书的头上,知不知道他现在统领户部,连皇上这回要拨赈灾的银两,都得看他的脸色呢。”
“南山自小在山中长大,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不过做了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罢了。”官场上的那些糟心事儿,石磊这些日子也了解到了不是,但他并没有胆怯,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
陈康平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道,“这回这事不好说,你也知道,何督军是孟尚书的人,现在他手里还捏着三十万两的赈灾银子,为了越州的百姓,我也不能同他对着来。”
“太守大人多虑了,这次的事儿,南山一个字也没跟我讲,摆明了是不想拖累我,更不会牵连到太守大人您的身上。”陈康平是个好官,他为官清明,体恤百姓,可同样,他保护的,永远只是大多数人的利益,一个死去多年的人,是不值得他出头的,这个道理石磊不是不明白,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心酸,像陈康平这样的人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提其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