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唐七七的话,秦瑟一整天都在极度的不安中度过,她想给南笙打通电话,可是她不能,先不说她有没有可以联系外界的手机和电话,就算是她可以和南笙取得联系,又该和南笙说些什么犬?
慕言曾告诉自己当初南笙在岛上生病时他发现的秘密,不难推断,两人是已经和好了。
所以,她又该如何去说?千里之外的她,又该如何让南笙信服?信服了又该如何安慰?
更何况南笙的父亲现在正处在非常时期,她不能妄自拆穿一切,将南笙最后的一根稻草都抽离,否则她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秦瑟不敢想象。
晚上九点钟,秦瑟依然没有见到唐牧川的身影,按照唐七七的说法他是临时有事离岛了,秦瑟觉得今天会是一个离岛的好日子,却被唐七七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唐牧川带走了所有的直升飞机,她们除非有那个体力和毅力游到彼岸,否则也只能等人来接。
来接应的人是谁唐七七没有说,秦瑟也没有问,因为此时此刻对她而言,唯有见到南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要能见到她,怎样都是好的,即便是被唐七七设计。
她自然知道唐七七带自己离岛的理由是假的,自己还没有傻到连那么蹩脚的理由都相信,可是当她说出南笙现在的处境,她便无法拒绝,即便唐七七真的会对自己不利,她也无从选择。
南笙对秦瑟而言,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她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答案是:很重要。
南笙曾给予了秦瑟一个短暂而温暖的家,那个家在秦瑟的生命里生根发芽,直至现在还保留。
她记得初见南笙时她还是一个穿着粉红连衣裙的洋娃娃,七八岁的年纪,扎着两个小辫子,粉雕玉琢的很可爱,与衣衫破烂,脏兮兮的她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踺。
南笙当时坐在车后坐,她坐在春末有些微凉的地面上,两个之间隔着一扇窗户,平静的对看着。
秦瑟的视线里没有羡慕,南笙的眼神里亦没有同情。
秦瑟没有羡慕是因为她懂得那样的一个世界不是自己可以羡慕来的,羡慕只会让自己生活的更累,所以她不要。那时的她以为和南笙的遇见不过萍水相逢,但就在她低下头对一个路人扔在面前的一毛钱而低头感谢的时候,南笙推开车门下了车。
那时的秦瑟,有很多对南笙的自以为,但没有一件成真。
比如现在,她以为这个洋娃娃可能会给自己一些钱,不会多,但绝对也不会少。可她没有,她只是在自己的面前蹲下来,与自己平视着。她以为南笙及时眼神里没有同情,但此刻也应该会问自己一些让她难堪的问题,可她没有。
她只是将视线错开视线,飘向了她身后因为饥饿已经没有半分力气的母亲,径自看了一会儿,就在秦瑟觉得她这样做很没有礼貌张口想要让她离开的时候,她竟然主动起了身,走回了车子,然后不知道与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下了车。
秦瑟并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父女,因为他们长的一点都不像。
“姐姐,阿姨需要帮助,我们送她去医院好不好?”
这是南笙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没有高高在上的炫耀,只有语气里深深的关心。
大多数人为了所谓的自尊或者骨气,可以拒绝他人的帮助,但在这大多人中的绝大数都不可能不顾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而保留骨气,秦瑟想拒绝,但她知道她没有资本,于是最后她也只是说了声:
“谢谢。”
那一刻,南笙笑了,那笑犹如头顶的骄阳,照耀了秦瑟整个童年。
秦妈妈的病情并不乐观,不致命,但也无法痊愈,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秦瑟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平静,倒是南笙有些担心的牵住了她微凉的小手,秦瑟瑟缩了一下,想要收回,她没忘记自己的手上此刻还沾满泥土,但南笙很坚持,一直握着,很久都没有松开。
两个人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但好在南笙那个时候用行动一点点暖化了一个正逐渐被冰冻的心。
南永信或许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或许是真的想要帮助,又或许是看南笙难得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的心意,便提议将她们母女接回去住,南笙听后没有立刻点头,她只是将秦瑟拉到了医院转角的角落:
“姐姐,我是希望你答应的。”
秦瑟看着她,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南笙的意思。
长大后她每每想到这一幕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当时只有8岁的她,心思怎么会那般通透,将她的感受和自尊都考虑在内,可是在那个当下,秦瑟只看到一张正期待她点头说好的娇小面容。
许久之后,秦瑟开口:
“我不会白住的,我会做家务,我给你们当保姆。”
南笙看着她没有说话,眉心微蹙,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秦瑟终究无法窥探到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记得在许久之后,她终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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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姐姐会好受一点的话。”
而约定是一回事,事实却是另外一回事,秦瑟进入南家后才发现这个家里已经有了保姆,根本不需要一个小小的她,但她已经拒绝不了,她不可能放任时间慢慢磨掉母亲的生命而置之不理。
秦瑟知道那个时候的南笙对自己的相处很是小心翼翼,说话也慢慢的,秦瑟原以为她本来就是如此,后来得知,她只是为了防止自己无心的话伤到她。
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孩,秦瑟再抗拒和冰封的心,也早已融化。她明白了这个叫南笙的小女孩并没有任何的恶意,也没有任何炫耀的心理,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自己,仅此而已,既然如此,秦瑟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
没有这个道理。
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好了,行同姐妹,无话不谈,这样的日子一直维系到秦妈妈的过世,秦瑟被秦家带走。
那一年,南笙14岁,秦瑟15岁。
是恩情吗?秦瑟很清楚并不是,南家的确对自己很恩,若不是南家,她现在早已不知去往何处,也许早已尸骨无存也说不定,更不会有现在的成就。可恩情是一回事,她和南笙的情谊又是一回事。
她们骨子里都是孤独和寂寞的,一个看似开朗实则孤独,一个看似孤独事实孤独。彼此陪伴了对方整个孩童时代,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代里,有一个叫秦瑟的女孩早已驻进南笙的心中,而在秦瑟的心中,有一个叫南笙的女孩这辈子都不会抹去。
——
等秦瑟从当年的回忆里渐渐回归现实的时候,才发现落地窗上不仅映照出了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个属于另一个人的,能够不声不响出现在这个房间的,除了唐牧川,不会再有第二人选。
只是秦瑟不知道,他站在哪里已经多久了。
她没回头,怕自己的情绪外漏。答应了唐七七,势必等于违背与唐牧川之间的约定,她以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又不是没骗过人,可直到面对唐牧川的这一刻才发现,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落地窗映照出的清晰度有限,唐牧川面上的表情悲喜不明,秦瑟窥探不出,只知道此时他正在慢慢的走进,再走进。
直至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腰。
“在想什么?”他的下巴搁置在肩膀处,温热的呼吸都打在她裸~露的脖颈处,微微发痒,想挣脱,但她忍住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秦瑟知道逃不过,他向来不会允许谁在他的面前转移话题,于是妥协:
“在想和南笙的小时候。”
唐牧川侧脸看她,并未在她的脸上看到任何特别的情绪,才稍稍放心,环抱住她腰部的手臂紧了紧,随口询问:
“想她了?”
“嗯,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等过段时间,可以让阿琛带她过来玩玩。”
对于唐牧川的这个说法,秦瑟不能不讶异,要知道他可是禁止自己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的,就算是给了自己一部手机,也只能与他联系而已,更何况顾琛和南笙不是没来过,但他却避而不可。
此时此刻却听到了他这番话,着实让秦瑟感觉到意外。
“真的?”
察觉到她怀疑的视线,唐牧川淡淡的笑了笑,没解释什么,径自松开了她,向浴室走去,秦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不安,他的话似乎只是在试探什么。
唐牧川走出浴室的时候,秦瑟已经显得有些昏昏欲睡,一天没有休息好,再加上精神有些紧绷,好不容易命令自己在唐牧川的面前全然放松下来,却不想周公却在第一时间召唤了她。
迷迷糊糊中,她被带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秦瑟眼睛微微睁开,看一眼唐牧川,又放心的闭上眼睛,调整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秦瑟第二天早起并未见到唐牧川的身影,看看床头柜上的时间,也不过才6点不到,伸手触摸一下床边的位置,却是清凉一片,秦瑟翻个身:起的可真早。
不止清晨,直至黄昏降临,秦瑟也没再见到唐牧川,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秦瑟不知道,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只依稀记得之前听闻他说现在是休息阶段,不会再过问组织里的任何事物,所以才会清闲如此。
只是现在这般早出晚归是表示结束正式休假了吗?
秦瑟想她是不是应该劝说唐牧川不必如此奔波劳累?安心在外就好,不必每晚回来。
可是这话,她最多也只是想想,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今天天气不好,以往黄昏的美景不在,只有黑漆漆的乌云压境,海平面也不太平静,翻涌的厉害,似乎随时都可以吞没岛上的一切。秦瑟没有了外出散步的兴致,只是刚吃完晚餐,实在不能现在就去休息。
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疯狂摇摆的树枝,面
色平静,直至唐七七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才侧目看了一眼,却并未开口。
“我哥最近在忙什么?”
“不知道。”
“你不是他的女人吗?”
唐七七不相信,没有女人是不想掌控自己男人讯息的,即便她再识大体,再冷静如斯,但基于一个女人的天性,她也不可能做到不闻不问。唐七七分析的并没有错,只是她忽略了一点,秦瑟并不爱唐牧川,因为不爱所以对方无论做什么都是和她无关的。
“我的确是他的女人。”秦瑟转头看她:“但我却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不想知道?”
“如果他觉得我应该知道,自然会告诉我,如果没告诉我,自然不是我应该知道的。”
唐七七闻言微微蹙了眉头:
“男人都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吗?”
此时此刻唐七七看起来特别的没有心机,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面对一个不知道如何去爱的男人在请求他人的帮助,秦瑟其实很想笑的,笑唐七七问错了人,她又怎么会知道呢?自己是个很失败的例子啊。
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恋爱,那个男人从头至尾也没有爱上她。
秦瑟失笑,如实回答:
“不知道,但他们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人。”
唐七七蹙眉,有些不满:
“为什么?”
很意外,她竟然没有发火,这代表什么?秦瑟不作他想,直白且坦白的给了她答案:
“男人的天性是掌控一切,而不是被人掌控,你这样强势的性格他们只会把你当成男人婆。”
“你……”
“你的问题,我只是回答了而已。”
唐七七盯着秦瑟,并没有开口说话,秦瑟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向楼上走去。不太想回房间,便把这栋别墅所有自己可以随意活动的地方都想了遍,最后她去了书房。
——
秦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身体宛若都不是自己的,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睡姿有问题,可是她竟然没有一丁点睡前的记忆,自己此时又是在哪里?
视线扫了扫四周,应该还是在唐牧川的书房,可是她明明是来看书打发时间的,怎么会睡在了这里?而且还是趴在唐牧川的书桌上?
她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未来得及舒展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秦瑟循声低下头,却发现是一只玉镯子,当然,已经碎了,应该是自己不小心的动作将它摔坏的,可是它原先是在哪里的?怎么会在自己身边?
秦瑟蹲下身去,准备捡起来,可在手指还未触碰到那几块碎玉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自己似乎……被人算计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书房的门在下一刻就被人推开,她蹲在书桌后并未看见来人,可却能听出脚步声,是唐牧川。
终究是躲不过,秦瑟主动站了起来。想要在唐牧川发现之前将这件事情主动说出来,这样大概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对于秦瑟突然的出现,唐牧川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笑了笑:
“捉猫猫?”
秦瑟看着他:“唐牧川,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
她的话还未说完,唐牧川的脸色却在瞬间阴沉了下来,一个大步走过来便擒住了秦瑟的手腕,那样大的力道让秦瑟几乎有种手腕会在下一刻折掉的错觉,她是真的痛了,眉心微蹙,却并未喊痛,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在见到唐牧川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手上那几块碎玉上的时候,秦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唐牧川,你听我解释,我……”
“谁让你动的?!”
唐牧川的怒吼让秦瑟闭了嘴,第一次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感到了害怕,她一点也不怀疑他在下一刻会将自己挫骨扬灰。
秦瑟不怕死,但她怕冤死,变成孤魂野鬼游荡人间,飘飘荡荡的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