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破却奇案获奸谋喜结良缘弘农郡(中)
太华山就是后世的华山,在华阴县境内,离长安不远。一算时间,第二天才是三天之期,也不用急,两人一路上放慢速度,缓缓而行。
黄山豹一生专和虎豹打交道,深知其性,见任是非于驱虎之术不是很在行,忍不住出言指点。任是非人极聪明,于这驱虎之术,却不能无师自通,自有许多不明白处,得黄山豹指点迷津,豁然而通,指挥起来挥洒自如,大喜过望,赞道:“黄大哥,你真了不起。”黄山豹道:“让兄弟笑话了。说到驱虎的本事,大哥可比我强多了。”他说的大哥就是熊连虎,任是非对他驱虎的本事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听说熊连虎比他更加了得,一颗心飞了起来,想马上就见到熊连虎,向他请教,不住地催虎疾行。
二人边行边谈。任是非道:“黄大哥,你们向在大漠,大漠风光如何?”黄山豹道:“大漠夏季短,只三两月罢了。一到凉秋九月,北风怒吼,塞外草衰,胡地玄冰,边土惨裂,但闻悲风萧条之声。”任是非道:“黄大哥,塞外奇寒,你们呆在那儿做什么?”黄山豹道:“我们在侍养虎豹。”任是非道:“虎豹哪儿没有,何必到那儿去受罪。”黄山豹脸上闪过一丝得色,道:“兄弟有所不知。北地奇寒,虎豹体质与内地异,若使交配,定能得异种。经过十多年努力,终于有点成就,阿黄就是我培养出来的。哎!”任是非知他想起阿黄死于己手,道:“黄大哥,都是小弟胡闹,害得大哥一番心血,付诸流水。”
黄山豹道:“兄弟不要放在心上。阿黄虽然难得,可我和大哥发现了一头狼,比阿黄更是难得。”任是非道:“狼?狼难道比豹子强?”黄山豹道:“兄弟有所不知。三年前,我和大哥在狼居胥山发现一头狼王,体如牛犊,不知有多少年纪,已通灵性。我和大哥一琢磨,心想要是驯服了他,要他召集成千上万只狼……”任是非打断他的话头,道:“狼王能够召集狼群?”他于驯兽一事所知甚少,万料不到狼王可以召集狼群。黄山豹道:“是啊。要是把这许多狼不断地交配,培养出异种狼,岂不更妙?我和大哥立即追踪,却给狼王发觉了,指挥狼群围堵我们。要不是我们仗着虎豹相助,早已成了狼腹中物。”
他说得轻描淡写,任是非听得出,当时定是凶险之极,道:“黄大哥,此间事了,我们一起去。”心道:“如此好玩的事,老子不去玩玩,还能叫任是非,不如叫呆是非。”
黄山豹道:“有兄弟相助,自能成功。我们追寻三年,都没成功,近来想到一个办法,正想去试试,却给欧剑通这小狗找上门来,逼到此处来了。”
任是非道:“黄大哥,你们想到什么办法?”黄山豹道:“也是不什么高明主意,说出来定让兄弟笑话。”任是非道:“黄大哥的主意,定是高明得紧。”黄山豹道:“我和大哥想先召集几千只虎豹,把它围起来,再慢慢想办法抓它。哎!哪知道欧剑通这小狗……”言来恨恨不已,倒不是恨欧剑通打伤他们,而是杀了他们精心侍养的虎豹。
任是非道:“黄大哥,欧剑通这小狗坏透了顶,什么时候小弟去把他抓了来,让大哥打他屁股。”黄山豹道:“欧剑通这小狗虽然厉害,依大哥瞧,兄弟亦不在他之下。只可惜大哥学艺不精,不能报此仇。”任是非道:“黄大哥,欧剑通说你们有一套虎豹双形,不知能不能让小弟见识一下。”黄山豹道:“说来丢人,什么虎豹双形,猫爪还差不多。”将虎豹双形的招式,口诀说了出来。
任是非所学甚博,一听他口述,即刻明白,待他说完,道:“黄大哥,小弟有一丝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黄山豹昨日见识过他的武功,知道非同小可,忙道:“兄弟高见,但讲无妨。”
任是非道:“虎豹双形甚是了不起。”黄山豹叹道:“没什么了不起。”任是非左手呈豹爪前抓,右手虎爪,由右至左,道:“这招虎豹合搏,黄大哥是不是用过?”黄山豹叹道:“用是用过了,一点用都没有。”任是非道:“熊大哥是不是双抓径拿欧剑通胸口和腹部,黄大哥蹲身攻他下盘?”黄山豹道:“正是。”
任是非道:“要是熊大哥不用微侧身子,左手径抓他泥丸宫,右手直拿膻中,黄大哥不用蹲身发招,直攻他腹部和环跳穴,他非退步不可。要知武学之道,不可拘于成法,要随机应变,要攻击他下盘,不用蹲身发招,由上而下直攻,可多争得一丝先机。你们一个微侧身子,一个蹲身,就慢了一点,欧剑通就可左手点熊大哥劳宫穴,右手斜切黄大哥腕脉。”黄山豹一想当时情景,果如任是非所言,立时明白,任是非在指点自己武功,道:“兄弟,你不计既往,好生令大哥佩服。”任是非道:“黄大哥,虎豹双形是一套极好的合搏武功,兄弟想向大哥讨教几手。”黄山豹明白,任是非要他有不明白处说出来,好指点他。
两人一边行,一边研究武功,到太华山西山脚时,任是非已把一路虎豹双形由原来的三十六招精简成二十八招。还传了黄山豹一些运气使力的法门,黄山豹一一记在心里。日后黄山豹和熊连虎依任是非所传法门修习,武功大进。二人经此一事,情谊大增。
到天黑时,二人到太华山脚,来到会面处,并不见熊连虎。任是非道:“三日之期未届,熊大哥想是明日会来。”黄山豹道:“大哥也是这么想。”二人心想对方要熊连虎办事,自是不会伤害他,也不用为他的安危操心。
任是非少年心性,要他枯等,自是一百二十个不可能,黄山豹道:“兄弟,太华山风景优美,我们就去走走。”任是非早有此意,二人驱虎上山,一路游玩起来。太华山风景优美,驰誉天下,二人流恋忘返,直到第二日下午,才把太华山大致了一遍。
黄昏时分,二人来到会面处,一个人也没有,坐在一块石头上等。过了一会儿,任是非听得三十丈外有脚步声,来人脚步沉重,急促,虽怀有武功,不过三流角色。任是非一拉黄山豹,隐身在草丛中。
过得一会儿,来人已到二十丈距离。任是非拨开草丛,向外一瞧,来人中等个子,一身黑衣,腰悬佩剑,一脸冷漠,甚是剽悍。
黑衣人来到他们停身处,四下张望,叫道:“熊连虎,熊连虎,你给老子死出来。”无人回答。又叫道:“黄山豹,黄山豹,给老子死出来。”还是无人回答。黑衣人道:“奇怪,这两只畜牲哪儿去了?难道不怕子午钉?老子就不信,你两只畜牲受得了。”
黑衣人一语刚了,草丛中有人道:“哪里钻出一只死耗子,乱叫乱嚷的,吵得老子连觉也睡不着。”黑衣人大吃一惊,喝道:“是谁,给老子滚出来?”草丛中声音道:“这只死耗子,真他妈的讨人厌,硬要乱叫。象疯狗不象疯狗,象耗子不象耗子,定是他妈的四不象。”黑衣人喝道:“有种就给老子滚出来。”草丛声音道:“有种你就过来。”黑衣人跨上一步,就要去把说话之人揪出来,随即想起要是敌人突施暗袭,岂不糟糕,立即止步,喝道:“有种就出来,别做缩头乌龟。”草丛声音道:“出来就出来,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黑衣人怕敌人突施暗袭,手按剑柄,全神戒备,清草中钻出两个人,一个是黄山豹,另一个是个少年,嬉皮笑脸,一双眼睛转个不停,在自己身上溜个不住,胆色顿壮,右手放开剑柄,左手叉腰,威风凛凛,喝道:“黄山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老子,活得不耐烦了。”随即想起声音不是黄山豹的声音,向任是非喝道:“是你小子,你是谁?说。”一个说字,舌绽春雷,远远地传了出去,威势不凡,足可吓得人心胆俱裂。
任是非还是一副嬉皮笑脸,道:“嘻嘻!老子是你姥姥的情夫,你不认得了?”黑衣人心道:“我姥姥轧姘头,老子怎么不知道?我姥姥轧姘头时,老子还没出世,当然不知道。”随即明白,任是非是绕着弯子骂他灰孙子,怒不可遏,一声暴喝,道:“小子纳命来。”纵身前跃,右手一伸,正是分筋错骨手,径抓任是非下巴,想御掉任是非的下巴,你还能不能饶舌。
手已触及任是非下巴,任是非未有动静,大喜,心道:“小子只不过嘴上厉害。”一念未了,右手手腕一紧,跟着膝弯一疼,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任是非摸着他的头,道:“灰孙子,不坏,不坏。好孙子,还记得你姥姥的情夫老子,一见面就行此大礼。”
黑衣人吃了亏,惊骇莫铭,双膝一着地,立即站了起来,右手一伸,就去拔腰间佩剑,呛啷一声,佩剑出鞘一尺,手上一紧,出鞘的半截佩剑又回到鞘中。如此五次,不明所以,惊骇不已,心道:“莫非有鬼?”任是非道:“有鬼,有鬼。在你背后吹冷气。”一阵风吹来,背上凉飕飕的,急切间哪里想得明白,一颗心卟嗵卟嗵地跳个不停,亡魂大冒,一个大旋身,转过身来,背上还是凉凉的,吓得大叫道:“我的妈呀。”向前急奔。
奔得七八丈,又是一阵风吹来,满面生凉,心道:“鬼在前面。”转身就要向回跑,随即明白,不过是风罢了。一想明此节,也就明白,推剑回鞘的定是一位武功大高手,没有鬼,站定身子,喝道:“小子,你是谁?”
黑衣人奔跑,任是非拉着黄山豹的手跟在后面,始终离他三丈。任是非道:“灰孙子,你不是想找老子?见了老子又不认得。”
灰衣人惊道:“你是任是非?”任是非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还记得老子。”黑衣人万料不到,竟在此处遇上任是非,他听人说,任是非武功了得,刚才推剑入鞘定是他无疑,吓得双股栗栗,兀自嘴硬,道:“任是非,有种的过来决一死战,你能不能接下老子三招?”
任是非嘴一撇,道:“凭你也配和老子动手?黄大哥,这小子得罪贤昆仲,你就去教训教训他。”黄山豹和熊连虎第一次和他见面,被他侮辱了一番,打他一顿出气,再妙不过,跨上一步,左手虎爪,右手豹爪,正是金豹扑兔,道:“小子,你可曾想到,也有今天?”
黑衣人胆气顿壮,喝道:“黄山豹,你敢?不要命了。”黄山豹道:“你既知任兄弟之名,当知区区子午钉,怎入任兄弟法眼。”身形一动,虎豹双形发动。灰衣人本想以子午钉解药作护身符,给任是非解了,心神一寒,气为之夺,怎是黄山豹的对手,不出十招,黑衣人连中五抓。黄山豹知道任是非要抓住他,逼问口供,才手下留情,要不然,他早已没命了。
黑衣人连中数招,斗志全无,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转身就逃。任是非和黄山豹二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黄山豹偶而追上去,在他背上抓上一爪,任是非童心起时,也吹上一口凉气。奔出一里路,黑衣人脚下被石头一绊,摔倒在地,正好是在一个斜坡上,他惶急之下,也不及多想,顺势就滚了下去。
任是非心道:“谅你也逃不掉,老子慢慢追。”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黑衣人滚过一个土坳,迎面来了一群虎豹,见了黑衣人,扑将过去,黑衣人一声惨叫,已被虎豹分食,成了虎豹腹中物。
任是非见得真切,要相救,已是不及,气得跺足,连叫:“哎哟!”
黄山豹一见之下,就知是熊连虎驱虎豹而来,叫道:“大哥,大哥。”任是非定睛一瞧,只见一头特大老虎背上,坐着一个身材魁伟,虎背熊腰的大汉,一张阔脸,似虎又似熊,一双虎目,精光四射,颏下一丛虎须,叫道:“二弟,二弟。”声音既似熊鸣,又似虎吼。任是非心道:“怪不得叫熊连虎。有熊有虎,也有豹,应该叫三兽,怎么叫双兽?”
熊连虎驱虎直上,来到二人身前。黄山豹道:“大哥,快来见过任兄弟。”熊连虎道:“任兄弟?”不知任兄弟是谁,斜睨任是非。黄山豹道:“正是这位任兄弟,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任是非任兄弟。”熊连虎道:“二弟,这几日,大哥琢磨着,我们抓虎豹,定是要对付这位任少侠。你是不是受了他协迫?”双眼瞪着任是非,只要黄山豹说是,立时就要动手。
黄山豹道:“大哥有所不知,任兄弟既往不咎,还给小弟解了子午钉,好生令人佩服。此番到这儿来,就是要给大哥解毒。大哥,你这几日可疼得厉害?”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熊连虎道:“二弟,你毒已解了,哥哥可就放心了。”向任是非施礼道:“任兄弟,小人瞪你几眼,极是无礼,还请兄弟不要放在心上。”任是非见他爽直,已自喜欢了三分,忙还礼,道:“熊大哥说哪里话。小弟久仰大哥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睹芝颜,实是三生有幸。”熊连虎听任是非说话诚挚,决非客套,大喜过望,一把抱起任是非,哈哈大笑,道:“好兄弟,好兄弟。”
黄山豹问起熊连虎这几日的情况,熊连虎一一说了。他这几日在雷首山和太华山了捉了四百来头虎豹,一则时限已到,不得不回来交差,二则想念黄山豹,急急忙忙赶了回来。熊连虎问起黄山豹的情况,黄山豹据实说了,至于任是非折磨他一事,含糊其词,他知道这位义兄关心自己,要是知道了,定会另生枝节。任是非取出磁石,取出子午钉,给熊连虎吃了解药。熊连虎感佩莫铭,倾心结纳。
任是非心道:“黑衣人已给虎豹吃了,线索已断,还是回去见大哥。”携了熊黄二人,向长安而去。
三人来到长安,已快半夜,也不去见皇上,径自回到自己府第,吩咐黄管家,弄上酒菜,为熊黄二人接风。三人边吃边谈,谈锋甚健,意兴横飞,任是非于驱虎役豹之事多有不明白处,趁此机会,向二人请教。熊黄二人得他相救,方始脱得子午钉之厄,自是有问必答,答无不尽,任是非大喜,无以为报,传了一些呼吸导引之术于二人。熊黄二人知他武艺高强,所知甚博,凡有不明之处,请他指点,任是非喜欢二人爽快,得二人授以驱虎役豹之术,心存感激,毫无保留地解释。这一餐饭,三人各得其所。
饭后,三人毫无睡意,秉烛夜谈,连床夜话,直到四更,方才倦极而眠。次日,三人醒来,已是日上三杆。用过早点,任是非估计皇上大哥已经退朝了,才带上熊黄二人进宫见驾。
三人刚到宫门口,水成海迎面而来,容光焕发,满脸笑容,笑嘻嘻的,一张嘴哪里合得拢。任是非道:“水大哥,什么事这么高兴?”水成海脸一红,道:“兄弟猜猜。”任是非心道:“这还难猜?你脸一红,老子就知道了。”道:“恭喜大哥,嫂子到京了。”水成海道:“这可得谢谢兄弟玉成之德。”任是非道:“这是水大哥的缘份,兄弟哪有功劳。”
水成海道:“兄弟,不妨再猜上一猜,还有些什么人到了?”任是非道:“陈先生夫妇也到京了。”水成海大拇指一竖,赞道:“兄弟,了不起。还有呢?”任是非道:“朴大哥回京了。”水成海道:“五弟是回来了。还有一位,兄弟能不能猜着?”任是非想了想,道:“这下小弟可猜不着了。大哥,是谁?”
水成海道:“大哥先卖个关子,等会儿见着了,自然就知道了。皇上要大哥来找兄弟,去见见几位故人。”任是非明白,昨晚自己回京,皇帝大哥定然知道了。
水成海道:“黄兄,辛苦了。”黄山豹道:“说哪里话。”水成海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熊大哥了,水成海有礼了。”向熊连虎施一礼。熊连虎回礼,道:“大名鼎鼎不敢当。熊某山野村夫,有辱水大人清听。”
水成海道:“我一时高兴,竟忘了请你们进去。兄弟,皇上一退朝就召见陈先生,要愚兄请兄弟过来相见。”任是非道:“有劳水大哥,小弟甚是不安。”水成海道:“兄弟说哪里话。二位请。”最后一句话是对熊黄二人说的。
四人来到皇上召见陈伦处。屋里有不少人,皇上和皇后坐在正中,左首依次坐着陈伦,李成云,李如风,朴天正,公孙山和风天南。任是非顿即明白,水成海说的另一人自是风天南,大喜过望,叫道:“风大哥。”扑了上去。任是非和风天南在东阿相识,一路共事,交情非同寻常。风天南也是大喜,顾不得皇上在座,站起身来,叫道:“兄弟。”二人抱在一起。风天南道:“兄弟,自东郡一别两月,兄弟又干了不少大事,大哥好生为兄弟高兴。”任是非道:“小弟胡闹罢了,倒叫大哥笑话了。大哥可好?”风天南道:“好,好得很。”
两人亲热了一阵,任是非这才向右首瞧去,右首依次坐着秦娥儿和张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