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独生子女越来越多,把外孙女的户口安在自己家这种事早已不鲜,但在古平村这种保守的村子来说还是头一遭,因为这不仅是办理迁户手续那么简单,还涉及到是否要入族谱,这可是大事,傅清庭当然想把无波当成亲孙女那样看,可这到底是大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决定的,他斟酌了好几天,拿着无波的户口证明去找村子去了。
傅清序没料到傅明心能这么狠心,他也为难起来,这村好几十代人的族谱里,可都没有外孙入谱的记载,他可不想在他这里破这个例。
“老大,你看让无波跟咱们姓,怎么样?”傅清庭想了好几天才将斟酌许久的想法说出来,他估计着老大虽古板但心软的个性最多会犹豫几天罢了,不成想傅清序当下就果断拒绝了他的要求,“为什么不行?无波可是我嫡嫡亲孙,老八家那样都可以,怎么我们家就不行?”
“清栋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你老痴呆忘了?”傅清序难得发火,板起脸来训斥道,“改姓可是大事,你问过江家那边人的意见了?别人好好的孙女怎么就舍得给你?你看那边没人出面你就当人家家里没人?真改了姓,将来无波还不得让人家戳脊梁骨说忘本,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傅清庭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听老大训话只是嘀咕了几句,打消了那个念头,但心仍有不甘:“不上族谱可以,那武馆的事怎么说?”
傅清序沉吟半天:“容我想想再回复你。”
傅清庭自然不满意,但老大说会考虑就会认真考虑,他再耐心多等几天好了,这几天正好可以给无波办手续。
傅聚颍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大叹可惜,傅聚澜打趣他说难道小表妹改了姓跟他变得更亲吗?傅聚颍翻了个白眼,觉得大哥今天怎么笨?无波改了姓,就是傅无波了,就可以一起上武馆了,那不是更亲是什么?
“你这样说,无波不就是跟武馆里其他师姐师妹一样没什么不同了?”傅聚澜目光闪了闪,“别到时候改了姓你还觉得不够亲,干脆把无波当成亲妹妹来带好了。”
“亲妹妹就亲妹妹!”傅聚颍双手叉腰,“我就跟无波亲,怎么了?”
傅聚澜摇头:“没怎么,看老四爷知道了不把你的腿给打折了,无波变成了你的亲妹妹,那无波的亲爷爷是老四爷呢,还是我们爷爷?”
傅聚颍想到无波练功时他去找她玩时老四爷投过来狠辣的眼神,小身板抖了抖,立刻沮丧了:“那、那怎么办啊……”
傅聚澜眨眨眼:“亲妹妹不行,不是还有其他妹妹嘛。”
傅聚颍开始没明白:“什么其他妹妹……哦,哦哦!干妹妹!还是大哥你厉害!我就找爷爷去!”
找爷爷还不如找妈妈呢,傅聚澜想着,没忍心打击傅聚颍的热情,让他发挥幺子的优势,看能不能争取多个妹妹吧,而且他也想借由这件事来确认一些事情。
无波还是没改姓,外公问她想不想改名字的时候,她立刻就摇头了:“爸爸说帆帆叫做江无波,江上无波,一帆风顺,好名字!”
江上无波,一帆风顺,傅清庭低喃了一遍,目放异彩,好名字,的确是个好名字,改成傅无波反而不美,罢了,罢了,既然天意如此,就当给江华成那个短命鬼留点根吧。
不改姓,自然不能上族谱,不上族谱,这上武馆就没办法名正言顺了,任是傅清序想偏心帮忙,无奈村中好几位老人都不喜族规有损,这件事再一次被耽搁下来了,名义上是再多加考虑考虑,傅清庭却在多次努力争取无效之后淡了这个心思,将心中的不甘全部都化成教导无波的动力,一改往日放牛吃草的做法,对无波的教导狠抓起来,较之前严厉了许多。
无波被打肿了几次掌心之后,才渐渐收了以前不求上进的心思,傅清庭这才稍微满意。
要说最无辜的,当属傅聚颍无疑,他本来就是为了凑热闹才过来跟无波一起练功的,但傅清庭为了纠正无波的态度,本着近朱者赤的想法,对傅聚颍也严厉起来,傅聚颍叫苦不迭,他在家被老爹训,在武馆被师父训,来无波家找无波玩还要被老四爷训……之前缠着爷爷要认无波当干妹妹的事没成功,被他爹骂了一顿不说,老四爷也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那天硬是让他在腿上绑了两个料扎了三个小时的马步,害他差点要爬着回家……他到现在还不明白,明明无波跟他这么好,所有人都那么喜欢无波,为什么就不能认做干妹妹?他才不理他们呢,在他心里,无波就是他妹妹,比亲妹妹还要亲的妹妹。
无波上三年级的时候,傅聚澜和傅元森到了镇上的初中去上学了,镇上离得远,古平村的学生都住校了,练功也由村里的武馆改到镇上的大武馆里,由村里派去的师父统一指导,周末才能回家。无波上二年级的时候其实就不必傅聚澜每天接送了,只是傅聚澜跟自家小弟一样,喜欢与无波亲近,依旧带着无波上学回家,他去镇上念书,头号不舍得的自然是无波。最初几日,她一个人上学回家还真不习惯,没人跟她说话,熟悉的小路空荡荡的,她心一慌,抓着书包拔腿就跑。
“无波!”熟悉的声音在后面传来,“跑这么快做什么?”
无波惊喜地回头,看到大表哥站在身后,立刻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喜出望外道:“大表哥,你怎么回来了?”
“第一周上学,提前放假。”傅聚澜从包里翻出一包零嘴儿递给她,无波喜滋滋地接过来拆开就吃。
“大表哥真好!”她嘴里装得鼓鼓的含糊地说着。
傅聚澜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少来,你就光惦记着吃的了吧。”
无波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吃下去,外公管得严,怕她吃多零食不吃饭,都不给她买零嘴儿,害她见到零嘴儿就馋得直流口水,她张嘴就要再咬上一口,然后捂着嘴巴“哎哟”叫起来。
“怎么了?”傅聚澜关切问道。
无波伸手在门牙上推了推,一脸苦恼:“牙痛了,大表哥,我要像小表哥一样掉牙齿了吗?”
傅聚澜让她张嘴仔细看了一下,又伸手动了动,然后一脸肯定道:“应该是了。”
无波立刻用双手捂住嘴巴:“不要,好丑哦。”
“会长回来的,”傅聚澜安慰道,“你可不能在小表哥面前说丑,小心他揍你。”
已经揍过了……无波当然没说出来,她吃完了零嘴儿,把袋子往兜里一塞,随后自然而然地又去牵傅聚澜的手,抬头看他:“大表哥,初中好不好?”
“当然好。”
“有好玩的吗?”
傅聚澜微笑:“以后无波去了就知道了。”
又是这么说,无波皱起小鼻子,大人都喜欢对小孩子说这。
两个人手牵手往回走,到了无波家,无波从衣领里拉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门,刚进了院子,傅元森就从隔壁楼上探出脑袋来叫道:“我正说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又是去接这个小鬼了。”
这话当然是说给傅聚澜听的,傅元森和傅聚澜二人虽然一个是小叔叔一个是大侄子,却刚好同岁,傅元森只比傅聚澜大三个多月,两个人从学前班开始一直同班,在武馆里也因为资质相当而在同一个连功班,关系一直比较好。
“小舅舅,你也回来啦。”无波机灵地打问了声好。
傅元森哼了一声,轻巧地翻了个身,从楼上跳到这边的院子来,这个动作这三年每天早上他都要做上一次,都能翻出武功心得来了,他双手夹起无波的小脸蛋随意揉捏着:“说了不许叫我小舅舅!”
“团凳丢丢(元森舅舅)~”无波口齿不清地说着,傅聚澜赶紧拍开傅元森正在捉弄的手。
“就知道你会心疼!”傅元森抱怨了一句,又看向无波,“怎么样,早上没了我提醒你们,你和阿颍有没有被骂?”
无波想了想,说:“外公不骂我。”
不骂她,那就是骂傅聚颍了,傅聚澜和傅元森同时想到了这一点,看来这四大叔(老四爷)依旧很护犊,也亏得是傅聚颍缺心眼儿的,换了别个,非要跟无波计较的。
“这周阿颍休息不用练功吧,你们要去哪里?”
说到这个,无波立刻蹬蹬蹬跑进房献宝般拿出一个工具:“我们要去打鸟儿!”
她拿的正是用树丫和胶条简易做成的弹弓,乡下孩子哪个小时候没玩过这个?傅聚澜明眼看出这个旧弹弓是去年自己帮阿颍做的那个,阿颍当时还宝贝得晚上都抱在怀中睡觉才行,甚至还藏在书包里带去学校炫耀呢。
“打鸟儿?”傅元森挑眉道,“去哪儿打?打什么鸟儿?”村里封山育林,好几年前就有规定不能打鸟儿了,虽说这弹弓比不上气枪,确是有一定杀伤力不错,应该是不许拿来打鸟儿的吧。
“不是真的鸟儿,”无波赶紧解释,“是武馆边的那些啊,那些。”
傅元森想起来了,忽然来了兴致,他有好几年没玩儿这个:“什么时候去,我也去,阿澜,一起去。”
傅聚澜看无波瞪得圆圆的眼睛,慢慢地点头。
无波却急了,这怎么行呢?她就一把弹弓,那么多人去,到时候怎么打啊?
无波说的打鸟儿,并不是真的鸟儿,而是武馆为了低年龄学生训练而用木头雕刻的木鸟,这些木鸟长约三十厘米,高约二十厘米,一排共十个,高高地挂在武馆外面的大树上,侧面翅膀上的有小洞,训练者往木鸟投掷飞镖,打中木鸟者合格,击中小口的者优胜。
两个小鬼哪里来的暗器,实在是无波丢石子已经丢了三年,家里的院子对她来说已经小了,加上单单丢石子有点无趣,傅聚颍便想出让无波用弹弓拿石头来这里“打鸟儿”这一招。开始无波并不感兴趣,怎么耍都还离不开丢石子,但试过一次后就觉得有意思了,因为木鸟是空的,很轻,风一吹就会动,往往瞄准了打出去却打不中小洞,难度比在家里往瓶口丢石子大多了,加上要和小表哥比赛,她玩得很开心。
看过傅聚颍示范了一次,傅元森觉得简单,他拿了弹弓,放好石头,举起来,瞄准,放手——噔!打中了木鸟,没中小洞,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只能打中鸟身,没中小洞。
傅聚澜接过弹弓,打了三次,也是只打中了鸟身,没打中小洞。
真是邪门了!两个大对视了一眼,当初他们拿暗器练了好几个月呢,怎么现在准头都没了?
“嘿嘿,无波,轮到我们了,上!”傅聚颍乐开了,“让哥哥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正在捡石子的无波就为难了,傻傻地看着傅聚颍:“不是哥哥们,是大表哥和小舅舅。”
大表哥和小舅舅!傅元森怒了,他才不是小舅舅呢,他比傅聚澜这个大表哥还要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没有休息的周末……周末这个名词,对我来说真是一种奢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