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过第三场雪的时候,年已经见底了,松下私塾也早早放了假,高杉和桂这样寄宿在私塾的孩子也这种时候也是要回本家的。
刚把哭闹着抱着自己的大腿就是不回家的桂好说歹说地哄了回去,高杉的家人也赶了过来,沈然一侧身发现高杉正站在自己身边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自己,沈然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高杉应该不会也需要哄回去吧?
高杉的举止倒是稳重多了,他只是站在一边歪着头看正在与自己家人客套着的老师,表情柔和,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捏来捏去,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沈然看着高杉严肃地和家人行了个礼,已经背着包袱走了几步远了,又突然蹭蹭蹭地跑了回来,伸手将自己的脖颈压低,猝不及防地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看着高杉离去的背影,站在门口的沈然在寒风之中有些凌乱。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他也不是什么恋爱白痴,刚才那孩子的行为,已经不能单纯地划归为对老师的尊敬和喜爱了吧?沈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啊…
沈然一转身,发现银时正站在自己身后,想必是看到刚才那一幕了,沈然一时有些尴尬。银时虽然平日是最吊儿郎当的孩子,可沈然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比任何一个孩子包括高杉都要成熟的多,毕竟是流离在外的孩子,见过的人情冷暖、生老病死要比这些在家人的关爱中长大的孩子多得多。
银时出乎意料地没有对他的“阶级敌人”高杉刚才的行为发表任何的攻击性言论,只是表情有些微妙。沈然有点想掀桌,你们两个都是孩子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微妙的表情!
沈然实在读不出来银时那微妙的表情里到底想表达什么,现在私塾里只剩下了他和银时两个人,沈然有些烦恼这个年要怎么过,就是在现代他也没怎么过年,因为过年时往往是防卫最松的时候,所以沈然的每个年几乎都在做任务中度过。
只是入乡随俗也好,沈然自己内心隐秘的心愿也好,沈然还是挺想好好过一次年的。沈然想了想这里的习俗,大概就是大扫除、参拜神社,在自家门口挂上门之松和稻草绳,哦,还有过年必吃的荞麦面。
沈然脑中正不停思索着这些活动的准备和顺序,玄瑞提着年糕和屠苏酒来到私塾,笑着对沈然说“老师,来我们家一起过年吧,美代子也很想你。”
一听到“过年”和“美代子”,沈然立刻心动了,指着身旁的银时说道“这孩子和我一起过去可好?”
“当然没问题。”玄瑞爽朗地笑了笑,“既然是老师的学生,那我们就都是一家人。”
玄瑞在前面带着路,沈然拉着银时的手跟在后面。虽然已经是寒冬,但是村庄里那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是让人心生温暖。沈然牵着银时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寂静的乡村小道上。
走过村庄后,这条路变得幽长而黑暗,看不清道路的前方究竟是什么样子,银时和沈然保持着同样的步伐向前走着,有种这条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错觉,感受到包容着自己手掌的温暖,银时忽然觉得就这样永远走下去也好。
再长的路总归是有尽头,星星点点的灯火再次摇晃在视线中时,三人也走到了路口,向左一拐,又走了几十步,便看到美代子已经提着灯笼在门口候着了。
“哥哥你来啦,哦,还有这个银发的孩子,叫银时对吧?”美代子微笑着,那笑容被灯笼昏黄的光晃得朦朦胧胧的。
银时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沈然也没有说他什么,用手把他的自然卷揉得更乱了些,才笑着对美代子说“外面天冷,快进去吧。”
玄瑞早就殷勤地让美代子将胳膊搭在他的胳膊上,那姿势颇有种伺候老佛爷的意味,沈然接了他手中的酒和年糕,玄瑞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了屋。
沈然看着两人相依的背影,一种满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看到美代子这么幸福他也感到一种满足,满足之余又有些惆怅,如果能看亲眼看到沈冰也如此幸福就好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因为美代子有身孕,扫除的工作就全部落到了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声称卷毛都快累掉了的小鬼身上。沈然照着玄瑞的样子用羽毛做成的长帚轻掸屋檐上的灰尘,和室里银时正擦洗地板和榻榻米。
“呼……你们这是虐待儿童。”银时长舒一口气,躺在地板上挺尸。
沈然没有说话,也长舒一口气,躺在地板上挺尸。从来没有做过家务,没想到清扫一下屋檐是这么费时费力的活动。
两人在地板上躺尸了许久,谁也没说话,就睁大眼睛躺着,沈然想着现实世界,想着小樱世界,想着现在这个世界,银时只是躺着,睁大眼睛看着门口悬挂的小风铃出神。
美代子来到屋子里就看到这一大一小相同的姿势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不由失笑,“哥哥,该准备御节料理了,玄瑞他笨的要死,你来厨房帮帮我吧。”
沈然闻言立刻起身跟着美代子去了厨房,没想到银时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沈然回头轻声地对银时说“跟着可以,不过要乖乖的不许捣乱。”
“银酱早不是那些调皮的孩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