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熟睡中的张连义猛地惊醒。他抬起头,那股酒劲还没过去,头晕晕的,肚子里一阵翻腾。身边的女人和孩子仿佛没有听到动静,依然睡得非常香甜的样子。他也不想惊醒她们,扶着头坐起来,下炕穿鞋,轻手轻脚地打开屋门走到院子里,一边往大门方向走,一边皱着眉头问:“谁啊?半夜三更的!”
话音刚落,外边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动静。
张连义心中不悦,也懒得再问,走上前一把拉开院门,正想发火,却发现院门外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满腹狐疑地探头向两边的街道上望去,却见整条街上空空荡荡的,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张连义心里纳闷,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出现了幻觉?嗯!这倒是极有可能,如果真的有人敲门,一向警醒的强子娘总不可能听不见,或许是自己真的喝多了出现了幻听吧!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随手把院门一关,顺便去茅厕上个厕所吧。
然而,他刚解开裤子还没蹲下呢,就听院门又是一阵‘咣咣咣’乱响,这一次的敲门声清晰之极,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把张连义吓了一哆嗦,刚刚上来的一点尿意一下子被吓了回去。
这一下他可是真的恼了。半夜三更的,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这冷哈哈的天气,半夜里这么折腾人,可就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这一次,张连义不再说话,他忍着怒气轻手轻脚地走出茅厕,紧贴着南屋墙根悄悄走到了大门后边。急促的敲门声仍在继续,他并没有开门,而是把眼睛贴到了门缝上偷偷往外看,心说我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这么缺德。
然而这一看不打紧,张连义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门外没人!可敲门声依旧,而且,门板的振动告诉他,这一切绝对不是幻觉!
一股凉意从他脊梁上嗖地钻了上来。这种诡异的情景若是放到别人身上,不当时就吓尿了才怪。不过这几年张连义所经历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确实太多,眼前的景象对他而言倒并不是多么可怕。
他慢慢地直起身来,脑子里急速地转动着:这是咋回事?见鬼了?貔仙?狐仙?黄大仙?可不管是什么东西,它一直在这敲门是咋回事?还有,为什么这么大的敲门声,邻居们甚至是自家老婆孩子都听不见?难道说这门就只是敲给自己听的不成?
他站在那儿想了好一会,敲门声依旧,他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最后他也烦了,心一横,把手放到门闩上,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拉开,然后猛一下打开了院门。
敲门声一下子消失了,似乎有一股阴冷的雾气从身边飘了过去,门外却仍旧空无一人。
张连义恼怒地往地上吐口吐沫,狠狠地骂了两句,然后回头关上院门。这次他学乖了,不走,就悄悄站在门后等着。
过了许久,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再响起。张连义松了一口气,这早春的夜里实在是有些冷,他三两步跑到茅厕撒完了尿,回头往堂屋里跑去。堂屋的门开着,他也没多想,或许是刚才被风吹开了吧!
然而刚一进门他就发觉不对,屋里的煤油灯亮了,强子他娘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爬了起来,呆呆地坐在炕上,嘴唇发白,身体瑟瑟发抖,一对空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煤油灯,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张连义眉头一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关好房门,走上前正要伸手去摸女人的额头,却见她神经质一样猛地躲开,嘴里大叫一声:“强子!不是我!”
这一声大叫一下子把身边的莲花惊醒了过来,小女孩打了个哆嗦,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看看他俩,撇撇嘴似乎要哭。然而也可能是太困吧,只是嘴里轻轻地呜咽了两声,随即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这一下张连义不敢再轻易去碰她了,不过心里倒是有些释然:强子这时候远在七八十里地之外的小清河工地上呢,可能是女人想儿子想得狠了,做噩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