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给了她,她就收下了。高阳令家令来安置这个宫婢,与她差使。至于是什么差使,自然无需她费心。
高阳跑去钓鱼了,芙蓉园中有数顷荷塘,夏日莲叶田田,荷香阵阵,冬日全结了冰,枯枝败叶。高阳令人凿开了一个洞,站在那里垂钓。
大冬天,鱼儿不大灵活,一早上下来,总共给她钓到五尾,算是不错了。令人送去厨下,再令人邀晋阳与新城来,中午便喝鱼汤了。
正月初一,一上午便这么过去。
到下午,她便扫雪煮酒,风雅自在。
好像昨夜的事半点没有搅扰到她平静的心湖。说起来,这多年来,高阳心性磨砺,很能沉得住气。过两日,她看到那宫婢被家令派到了她院中修剪花枝,看她袅娜的身段,优美的姿势,高阳忽然顿悟,明白武媚娘为何将这人派给她了。
不是赌气,不是心灰意冷,武媚娘只是想借这婢子来确认高阳的心意,是否她当真已不再留恋。是,她该如何行事,如何挽回;不是,她又如何让高阳心软。
“她如何安置那婢子的?”武媚娘问道。
采葛迟疑片刻,答道:“起先是由家令安排了去修剪花枝,后面殿下在院中碰上了她,将她调去书房侍奉了。”
武媚娘心中便是先一松后一紧。若搁在以往,她能肯定,殿下是不在意那婢子的,后面调她去书房,也是因猜透了她的用意,拿来刺激她罢了,但此时,她却不敢笃定了。也许也许,殿下是真觉得那婢子惹人怜爱?毕竟与殿下而言,她们早就一刀两断了。殿下转向他人,也不算移情别恋。
一想到这种可能,哪怕知道可能性不大,武媚娘仍觉憋闷。现在才发现,将那婢子送去给殿下,真是一出昏招。
门外有人来禀,吴王有本章要上。
正月之后,吴王便忙于□□之中,誓要将太后手中之权转到自己这位王叔手里捏着。他要□□,武媚娘就给么?武媚娘不止不给,她还要吴王的性命!
“请进来。”武媚娘道,无半丝慌乱。
吴王这回来是要削弱太后的爪牙,他来参李义府卖官鬻爵,手中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李义府也的确做了。
武媚娘自然是保李义府的,不为其他,若是保不住,谁还肯为她卖命?两方拉锯之下,李义府只被判了个贬官罚钱。
许敬宗略有心惊,下了朝便去拜见太后道:“吴王来势汹汹,此番是一番,往后怕还有他人。”朝堂又要不得安宁。
“有何可惧?”武媚娘道,李义府为人刻薄,贪财好色,她用他,本也只做一把锋利刀刃来用,刀刃磨得太过锋利便易折,现在折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让他稳住,只要不身死,何惧无来日?”
许敬宗镇定下来,恭声道:“是。只是吴王那里……”
武媚娘一笑:“他初来乍到,不识政务,你们便教教他,哪里有好事可立功也别忘指点他。”手生不识细务,又急着立功便易出错,出了错,便是一个把柄可令人攻讦,但,吴王并非莽撞之人,他未必肯上当,许敬宗不明所以,抬头望了眼太后,见她神色淡漠,一双凤眸波澜无惊如千年古井,他心念一动,顿时便明了了,俯身一揖:“臣这就去办。”
隔日,便有大臣提议,使吴王填补李义府出京后空出来中书令之职。因许敬宗约束,无人有异议。当日,吴王便拜中书令。
位置高,能做的事就多了。武媚娘看着吴王在中书省上蹿下跳,却只得人人阳奉阴违,说什么都无人听,感觉颇为赏心悦目。三省六部,她花了多少时间去渗透,吴王以为做了中书令就能政令通达,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倒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欲依附吴王。武媚娘也没阻止,正好看一看谁对她心存不满。她心里已有了一个章程,要将朝政牢牢掌控在她的手中,有几件事必须要做的。宗室,便是拦路之虎。世家门阀亦挡人道路。都需除去,哪怕不能彻底铲除,至少也要将他们压制得不能动弹。
世族门阀犹可,宗室却不好办,并非实施起来麻烦。轮麻烦,世族在朝野盘根错节的势力比起许多只靠俸禄爵位过活的宗室要难对付的多。她觉得麻烦,是因殿下必然不愿见宗室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