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蓝斯望着宫道尽头,步子越是缓慢。
记忆中,这宫道从不曾如此萧索苍冷过。
纵然母妃杳无音讯的那些年,他步步穿行于此,亦是每天充满希冀,希望母妃能回来,希望父皇每日能开心,希望众皇兄皇弟能陪他玩耍……
前几日成婚之时,这一切看在眼中,亦是美好的,想到锦璃身穿嫁衣的倾城之笑,那伸过墙头的橡树枝,也比平日更茂盛,更耐看些。
可现在,这里的一景一物,都能将他凌迟,让他心骨刺痛。
母妃被囚困一生,父皇亦是在此生不如死,所有的人视他为异类,为仇敌,他竟然愚蠢地拿这里当成了最亲切的家。
御蓝斯茫然走了许久,忽然停下脚步。
锦璃不在前面,也不在后面,他往前……是要去哪儿呢?!他该回莫黎城,筹谋如何为孩子铺一条路。
“寒冽?”
寒冽应声飞来,落在他身侧,见他神情不对,忙伸手搀扶,“殿下,您已经五天五夜没休息,身体熬不住的。”
“锦璃被带到哪儿了?”
他早已习惯了有她相伴。独自躺在寝宫的那张大床上,闭上眼便难抑心痛,他更怕会想到她一身嫁衣端坐床沿的模样……
她遗忘了他,倒也好,不至于抵触轩辕颐惹来危险,也不至于承受这份相思之苦。
寒冽小心偷觑他的神色,才道,“轩辕颐怕我们追踪不放,背着王妃日夜兼程,今日已经抵达狼族皇宫。”
御蓝斯却并无恼怒,如今他唯一担心的是……
“那边天寒地冻,她恐怕住不惯。”
寒冽疑惑微怔,不明白主子这是怎么了。“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等人就可夜袭狼王皇宫,把王妃救出来。”
“救出来又能如何?难道本王要带着她颠沛流离,躲避一辈子?”
他伟岸的身躯放松下来,脸色却反而愈加惨淡铁青,他略一思忖,又命令寒冽。
“去本王的寝宫,派人把早备好的那一箱冬衣给她送去,都是依孕后裁剪的,也都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材质。”
寒冽无奈宽慰,“殿下,轩辕颐定少不了给王妃衣袍。”劳师动众,长途跋涉,去送一箱衣服,这……
御蓝斯口气陡然凌厉,“本王的女人怎能穿别人送的衣袍?!”
寒冽哑然。
“她这会儿失忆,轩辕颐又从中挑拨,那些冬衣只暗中给她放在随手可拿到的地方,别惊扰了她,免得她情绪过激
动了胎气。”
“殿下放心,属下定安排好。”寒冽说完,却没有马上退下,欲言又止地随着他往前走……
御蓝斯有些不耐烦,“你还跟着本王干什么?”
“七王妃和八王妃在十一公主的寝宫内,闹得有些荒唐。殿下还是过去瞧瞧的好,事情若传到太后耳朵里,被责怪的还是殿下。”
寒冽说完,方才恭谨告退。
御蔷的寝宫,位于后宫群最西侧。
御蓝斯到了门口,不等宫人入内通报,就淡漠抬脚,兀自推门入了宫苑。
宫人见状,不敢阻拦,惶恐地跪在了地上,不敢起身。
御蔷并非不受宠,相反的,她活泼爱笑的脾性,颇得众人欢心。
太后本是要赐她幻美的湖畔宫楼,她却婉言拒绝,故意索要这座偏僻宫邸。
至于为何?众人不解,他却心知肚明。
天高皇帝远,好自由,也好养一些开胃的男宠,而不受管束。
一众公主都是洁身自爱的,独她,我行我素,不怕嫁不好,也不怕恶名声。
此处,曾是先帝妃嫔的冷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处宫殿。
被一大片橡木林包围其中,古老的宫殿看上去冷寂苍凉,更像一座荒宅鬼院。
女子暧昧的嗔笑,嬉闹,琴音,随着窗内无风而动的红纱飘逸而出,这宫殿愈加诡艳阴森。
御蓝斯脚步略顿,厌烦地腮骨微动,鹰眸冷眯,行至门口,真气一动,便轻易推开了本是反锁的殿门。
殿内,琴音戛然而止,弹琴与服侍主子们的宫女最先注意到他,惶恐跪趴在地上。
正对门口的公主椅上,正驰骋于男子身上,恣意欢叫的御蔷疑惑转头看向门口,一见那肃冷威严的紫红身影,慌乱地掩住难以蔽体的纱袍,从男子身上栽了下来……
她忙爬起来,狼狈地跪在地上,也不敢整理散乱的长发,低着头,更是一声不敢吭。
那男子已然被催眠,全然不知发生了何时,身体的反应未能停止,只欲求不满地要扯她。
御蔷大囧,眼疾手快地一掌把他打晕,忙抽过公主椅上的衣袍,盖住男子的身体。
然而,事情还没完,内殿里,两个女子暧昧妩媚的声音像是在较劲比赛,一声高过一声,男子低沉的喘息和低吼夹杂其中……
御蔷面红耳赤,恐慌不安,“七哥……”
“你这里的血定是最新鲜最好的,给我一大杯。”
御蓝斯下了命令,径直走进去。
他的七王妃和八王妃已然恢复活力,亦是比从橡木屋出来的那一天美艳许多,丰盈的肌肤仿佛珍珠雕琢而成。
她们娇躯横卧在宽大的公主榻上,被四个男子围拢其中,正闭着眼睛享受于癫狂的欢愉……
几个交缠的肢体,已然分不清谁是谁的,战况之激烈,活色生香,别开生面。
御蓝斯干脆在一旁的高背椅上坐下,宫女无声地端来一大杯鲜血,小心翼翼地搁在他面前,后退着出去。
修长的大手端起杯子,优雅缓慢地啜饮喝下,他脸色,发丝,渐渐恢复莹亮的光氲,胃里不再烧灼空荡,身体也舒服了许多。
床上的几个人忙碌更换姿势,才发现他正慵懒斜靠在椅子上,尊贵阴沉的王者霸气,骇人心魄。
海冉和胡雅儿亦是大惊失色,顾不得穿衣,忙跪趴在地上。
御蓝斯俯视着她们轻声一叹,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血,叫了御蔷进来。
“笔墨伺候。”
御蔷不敢吭声,也不敢多问,忙让宫女抬来桌案,又亲自拿来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迅速为他准备妥当。
他分明是面无表情,无怒无惊的,一身煞气威严,却仿佛能将人凌迟一般残酷。
整座寝殿落针可闻,众人疑惑地不时看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什么。
片刻后,他落笔,从怀中出两样东西,其中一个他的溟王印。
他咬破手指,以血涂在印章上,坚定而痛快地按下去……
然后,他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未留下只言片语。
海冉和胡雅儿上前拿起两张纸,是——两张休书,一旁还有东域王的调兵虎符。
两个女人相视,欲哭无泪,恼怒看向御蔷。
御蔷漫不经心地无辜耸肩,“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可是警告过你们,玩一两个时辰就算了,谁叫你们需索无度……”她看了眼那几个男人,冷声怒斥,“还不滚?等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