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畅经历了一些事后,整个人都不似以前的娇弱简单,如今眼神一扫而过,满是凌厉。她踢踢脚边的火堆,“啪嗒”的声音在黑暗与寂静中听来格外触动神经。
宋歌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本该在皇宫的小瑞如今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从他们刚才的谈话听来,两人是不认识的,竟结伴去明城?本来她在想如果他们能有办法进城,那自己和司空翊可以顺道一起去,后来转念一想那女人身份不明,连小瑞都不能过问,怕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这么一考虑,宋歌准备钻出来和小瑞相认的想法立马被自己否决了。
安畅来回转了转,似乎在检查洞里是不是有其他人。宋歌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大气也不敢出,贴着石壁尽量把身子往黑黑的角落里靠。
可能是直觉也可能是宋歌的动作发出了声响,安畅忽然头一转站着不动,眼睛盯着宋歌的位置看了片刻。
宋歌原本还能靠听觉感知安畅走到哪里去检查,现在她突然不动了,宋歌大惊,因为没有脚步声或许就证明她可能发现了自己!
小瑞皱皱眉头,顺着安畅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犹豫道:“你的意思是可能这里还有······其他人?”说着说着小瑞害怕地后退一步,胆小的他咽了咽口水,躲在安畅身后。
安畅鄙夷地瞥他一眼,弯腰抽了根没烧断的木头,握在手里紧了紧,抬脚往宋歌的方向走去。
听着越来越近的故意放轻的脚步,宋歌如临大敌。她手在地上摸了摸,抓到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在黑暗中用自己换下来的裙裾包起。如果真要对上的话,不能一下子拍死她,自己可不要再担上一条人命。
空气里渐渐浮起一层凝固的风味,安畅现在可以肯定角落里一定藏着人,临到末了她才觉得害怕起来。对方如此镇定,呼吸比她还浅上几分,自己贸贸然冲过去,万一对方有刀怎么办?万一还不止一个人怎么办?可现在退缩已是来不及,她都能感觉到对方轻微紧凑的呼吸了,对方肯定也发现自己在伺机而动,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安畅硬着头皮,脚又往前走了一步。
就砸此时,外头传来男人粗声的叫喊:“你们几个,那边去找,”然后是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再接着,“你们,还有你,那里去找,给我一个洞一个洞搜。”
小瑞站得离洞口近,闻言慌慌张张冲着安畅低低叫:“怎么这时候有官兵啊!”
安畅也是愣了愣,转身顾不上角落里的宋歌,紧走两步到小瑞身旁,又小心朝外看了一眼,不远处纷纷扬扬大雪下,果然有几队侍卫四散开,最近的一支正是冲着他们这边来。
“怎么好像是在抓逃犯似的啊······”小瑞担忧地问了安畅一句,“你说你有示引,他们应该不会抓我们吧?”
安畅还没答话,外头有眼尖的士兵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但好像又不是看到的,因为安畅听到那人扯着嗓子喊:“统领!那边有早禾叶的味道——”
早禾树是这峡谷里唯一冬天不掉叶的植物,它的叶子烧了会有一种奇怪的淡淡味道,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但对于常年镇守边境的将士,最是熟悉不过。
而司空翊先前抱回来的那一堆枯树干叶,其中就有早禾叶。
那统领一听,先在空气中辨别了一下,不一会儿,果然向着安畅这边的山洞跑来。
小瑞吓了一跳,紧紧抓着安畅的胳膊急急道:“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关起来?”他语音带颤,似乎很是害怕。
安畅被他抓得疼,不耐烦地拂开小瑞的手,厉声道:“能不能有出息些!一没放火二没杀人,怕什么!就算放了火杀了人,皇帝的笔信在这儿,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她冷冷一笑,说起皇帝两个字竟面色一动也不动。
宋歌咯噔一下,心说这个女子不简单,还能有皇帝亲笔的示引。不过现在倒是越来越麻烦了,明城的侍卫最终还是追了出来,并且打算搜山。
宋歌继续躲着,她现在打着“除非你们大力把我揪出来否则我就鸵鸟到底”的旗号,死死猫在角落里不吭声。
小瑞眼看冲在最前头的侍卫已经和他对视上了,他吓得赶紧撇开目光,但对方已经兴奋地朝同伴挥舞起了拳头。
统领眼见一个比煤炭还脏的女子,和一个比小倌还清秀的少年,顿时头大如斗。他紧皱眉头指着安畅和小瑞,手下立刻会意将二人团团围住。
宋歌听着越来越多的人冲进来,甚至离她最近的一个就背着身拿刀对着小瑞,他只要再后退一步,几乎就能踩到宋歌的脚尖。
“那个谁,报信的说那两人长什么样?”统领招手不耐烦问道,满腹狐疑地瞪着安畅和小瑞。
“大人,只说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身后一人附到统领耳边低低回答。
统领面色黑了黑,这俊朗还真跟眼前的娘娘腔对不上啊······虽然模样是清秀,但顶多算个······俊俏?再说那女人,看不清容貌和满脸污泥也不等吧?统领嘴角抽了抽,生怕抓错了人倒让真的贼子逃了!
下属看统领在犹豫,又凑过去轻声道:“大人,我看八成是这两个不会错了,一男一女。再说这深更半夜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在这儿过夜啊?还生着火躲在洞里呢。”
这一番分析确实没什么问题,统领面色缓了缓,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宗旨,大手一挥下令道:“给我押上,带回去交给城主!”
小瑞大骇,瞬间把求救的眼神扫向安畅。安畅也有些发怔,凌厉早已没了踪影,她讷讷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我、我、我有······有皇帝亲笔——”
“呸!”统领不等她说完恶狠狠吐了口唾沫,一下子就喷在安畅的鞋面上,安畅呼吸一窒,僵住不动了。
“还敢说什么圣上的笔信?城门口那一封暴露了你们作假的身份,现在还不怕死地想拿第二封出来?哈哈哈——真是倍儿胆大!”统领再不犹豫,头一甩两边的侍卫就把安畅和小瑞给按住了。
宋歌一愣间,人已经如退潮之水一般撤去,她拿手捂住口鼻:天哪,小瑞他们被当作自己和司空翊,给抓走了?可是不对啊,司空翊不是说是袭城和守卫攻击他们吗?怎么竟还牵扯上了城主?
这一想后背就是一阵汗,看来这明城是怎么也进不去了。但是,小瑞背了他们的黑锅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宋歌只想得脑袋发疼,前后这样一思考,总觉得司空翊没有把完整的事情告诉她。明明他的笔信上是皇帝的玉玺盖章,怎么会被说成是假的?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宋歌又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了,好像是突然之间的事情,她就没什么精神,一直头疼犯晕。
司空翊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燃起的火堆,甚至没有看到宋歌。他大惊却又不敢呼叫,摸黑一路扶着石壁走进去,走到最角落的地方,终于触到一个汗淋淋的额头。
宋歌被摇晃得厉害,睁眼迷蒙间就看到司空翊担忧的表情,她瞬间清醒,第一句话竟格外清晰:“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司空翊一愣,抿抿唇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反而坐下来翻着宋歌脚下的裙裾,随即不动声色披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