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看着似是要拼命一搏的郁司药,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气,只冷笑着应对:“不客气?灵儿倒很想知道郁司药是怎样一个不客气的法子。是去告诉皇上,这些时日王子并未饮下药饮,还是告诉皇上,你郁司药根本就是违抗圣意,斗胆叛乱,做了云胡的内应?若是如此,郁司药也不必费心,灵儿自己去说便可。”
说着,灵儿看向床榻上昏睡的拓跋阑道:“郁司药倒是瞧瞧,王子已是自身难保,即便是离开,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如若郁司药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不如一并同归于尽,也省得王子这般遭受折磨……”
话音至此,灵儿顿了一顿,转过身来:“自然,如若郁司药有法子混出宫去,我定会依照王子当年的承诺,云胡定有一处你的栖息之地。可若是没法子出宫,郁司药也便怪不得别人……”
灵儿的眼中浮现一丝杀气:“只是你若有意阻拦,倒不如先想想看,药笺阁里那些被藏匿了的方子,到底会去到谁的手上!太后?还是皇上?只怕不论到了谁的手里,郁司药也只有死路一条吧!”
“竟然是你!”郁司药厉声低喝,她一直以为,是白屿筝偷走了药方。非但如此,她还在清桂苑将事情近乎和盘托出,却不料偷走了药方的人,竟会是灵儿,她果真是不动声色地捏住了自己的死穴。
灵儿款款上前,在郁司药耳侧咬牙低语:“不要逼我,你知道,为了王子,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郁司药缓缓向后退去:“我当真是低估了你!”说罢,她拂袖转身离去。
数日后,方箜铭重新披甲,作为统帅,前往漠城驻守。与方箜铭一并同行的,还有载着拓跋阑的马车。彼时,他已不能起身,整日昏睡。
太医简昱将药物和需要注意的事一并都交代给了随军的太医后,便长长叹了一口气。此去路途遥远,以拓跋阑的病势来看,能活着抵达云胡,便已是上苍的格外怜悯。
然而简昱不会知道,即便是拓跋阑安全抵达漠城,他却依旧是方箜铭制衡云胡的一颗棋子。但凡拓跋律成病逝的消息有假,抑或是拓跋雄使诈,皇上的旨意只有一个字——杀!
宫中邀月轩,屿筝沉默坐在屋中,暗自思量。
自那日清桂苑之约被不速之客郁司药打破之后,她便再没能寻到机会去探望拓跋阑一眼,只零星听到他日益病重的消息。而皇上终是降了恩旨,准他随方将军一并前往漠城,然后回到云胡。
屿筝抚摸着灵儿送来的筚篥,然后搁在唇边轻轻吹响。彼时在合阖殿,她也只记得皮毛,而此时,已是能将大漠谣吹奏的游刃有余。
像是一支送别之曲,与拓跋阑短暂相处的场景不停在屿筝脑海浮现。衢云山也好,深宫也罢,对于屿筝而言,最深刻的,莫过于拓跋阑思念着家乡的落寞神情。就如她时时刻刻思念着允光一般,她能感知到拓跋阑心中的悲伤。
那么就让这支曲伴随他,翻山越岭,路途遥遥,一路往云胡而去,屿筝相信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够露出久违而真切的笑意,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与灵儿策马奔驰,唱着一曲曲动人的云胡情歌。屿筝相信,她的祝福,拓跋阑,一定听得见……
“小主!”芷宛的叫声打断了她:“璃贵人来了……”
屿筝心中一惊,不免唏嘘。总是躲不过的,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刚将手中的筚篥交给芷宛,遣她退下,便见姐姐屿璃款款入内。已是初春时节,褪去了棉厚的宫服,屿璃着了一件琉璃色鹊枝纹样的宝锦流仙裙,臂上搭了同色的薄纱罗,天鸾髻上簪着金累衔珠蝴蝶钗。随着她腰肢款摆,鬓上的蝴蝶钗和耳垂上的翡翠坠子轻轻摆动,别有一番风情。
多日不见,屿璃远比在府中时更显娇媚美艳。她这身妆扮,瞧也瞧得出是恩宠正盛的时候。
屿筝起身,迎上前去盈盈一礼:“给璃贵人请安……”
屿璃没有理睬,只任由青昙搀扶着缓缓走到雕花木椅上坐定,才懒洋洋地说道:“起吧……妹妹这般,倒显得生疏了不是……”
还未等屿筝起身,便听得一侧的青昙沉声道:“小主哪儿的话,筝常在这般,也是尊卑有别,恪尽礼数。即便是亲姐妹,也要守着礼节才是。否则倒叫别宫的娘娘们笑话起咱们白府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