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告退……”明落兰与芙沅一并见礼,退出了玉慈宫……
见皇后离去,太后竟又折返回来,端坐于榻上。执了明黄的帕子轻咳几声。云竹替她轻轻抚背顺气:“太后这咳疾,一至冬日便发作的厉害,奴婢觉着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才是……”
“罢了……”太后轻轻摆手:“十几年前落下的病根,哀家还指望着能医好不成?就按太医方子煎了药便可……”
“是……”云竹应着,跪在榻前,为太后轻轻捶打着小腿。
太后微微闭上眼,享受着身体片刻的舒展,忽而冷笑一声道:“飞梅琴曲,这璃良媛唱的是哪一出?”
“太后有所不知……”云竹一边轻敲,一边应道:“淳仪皇贵妃在世时,亦是以花鸟使之途入宫,皇上初见淳仪皇贵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淳仪皇贵妃在梅园中弹奏了一曲蝶恋花。听闻当日梅花尽数飘落,美人倚花间,落雪轻舞,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后来的事,太后便也知晓,皇上自那时起便独宠淳仪皇贵妃一人……”
说到这里,云竹微微一顿,随即道:“不得不说,这璃良媛的确用心,只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了风寒,当真是天不遂愿……”
听到云竹的话,太后冷笑一声:“那你便是低估了她,哀家敢说,璃良媛绝无丝毫差池,她如此这般,不过是避开了风头去。皇帝昨夜见了那出戏码,定是对她恩宠有加,可你也听到了,璃良媛自入宫之后,风头太甚,阖宫不满。如若这样下去,迟早是要惹祸上身,而今,采选将至,她自是挑了这个时机,让各宫嫔妃的心思都转到新入宫的秀女身上去……”
太后看向云竹,冷冷一笑:“袁霏阳送到哀家身边的这颗棋子,势必不会让哀家失望……”
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外太监朗声道:“王爷到……”
太后一惊,随即大喜:“是溪儿!是溪儿来了!”说着便急急从榻上起身,双手抚上鬓发:“云竹!快!快看看哀家的发髻有没有乱?”
云竹笑着,轻轻捋顺太后的裙裾,低声道:“不曾有乱,太后安心且是……”云竹话语刚落,便见三王爷楚珩溪大步走进玉慈宫,来到太后面前,跪拜见礼:“儿臣参见母后……”
“溪儿!”太后急急上前,搀扶起楚珩溪道:“真是哀家的溪儿回来了!快!快让母后看看!”
太后满眼含泪,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孩子。较之三年前离宫时,楚珩溪愈发高大挺拔,脸上有了风雕刀刻的刚毅,眉目间更与先帝当年的风采近了几分。只是他的双眼红肿,显出几分困顿,不免让太后的心中微微一痛。
戴着金箔嵌珠护甲的手轻轻抚上儿子的脸颊,太后的眼泪亦是控制不住地滑落:“瘦了……”随即,太后脸上又绽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也结实了……”
楚珩溪感觉到护甲落在脸颊上所带来的微凉触感,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几欲撇过头的冲动,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应道:“母后,是儿臣回来了……”
太后的手轻轻一颤,离开了楚珩溪的脸颊。云竹适时上前,劝慰道:“太后,王爷回来是该高兴的事,您怎么哭了呢?”
“是!是高兴的事!哀家为何要哭?”说着,太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执了楚珩溪的手一并坐下:“溪儿,这三年苦了你了……”
楚珩溪缓缓摇头,沉声道:“拜母后所赐,儿臣这些年虽是风餐露宿,却也长了不少见识。宫外天地辽阔,儿臣只觉心中自由舒畅!”
太后猛然松开了楚珩溪的手,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你这是再怪哀家?”
“儿臣不敢……”楚珩溪一字一顿:“可母后答应过儿臣,要护她周全!”说到这儿,楚珩溪的双目泛红,强忍着心中的悲戚与怒意。
“你……知道了?”太后微微一顿。
楚珩溪凄然一笑,脸上的神采淡去几分:“难道母后以为,皇兄赐了谥号,仓促下葬,儿臣便不知道是她了吗?”
“溪儿!你听母后说……”太后急急辩解:“那孩子在你走后不久便染了恶疾,皇上虽命太医悉心诊疗,可她的病总不见好。至皇帝祭天之日,她的病竟是愈发重了。正因此,皇上将每年的祈福祭典特意从凌云殿移至庆山,为的就是替那孩子祈福,望她能早日病愈……可谁料,那孩子她……苦痛难忍,竟是……竟是在锦香殿……自缢了……”
“自缢……?!”楚珩溪的唇角抽动,轻轻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