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有朋自会有党,当义不敌利,则朋沦为党,反之则党也为朋,故此重义便可化党为朋。”慕容夜这家伙素来与人见解不同,当得起别出心裁这四个字,也因为他的话,让兴趣缺失的苏见豫缓过了神来。
苏见豫见大多数的人都说了自己的看法,唯独站在第一个的淳歌却是一言不发,倒让人觉着他是黔驴技穷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官爱卿可有何见解啊?”
皇上的问话方式就已经表明了亲疏,淳歌是爱卿,其他的贡生不过是学子,这也不难看出苏见豫在朝堂上对淳歌的好感,也正因为是这样,大家才越发不会将这俩人联系到一块去。
淳歌恭敬上前,回道:“众位学兄之言皆是有理。”淳歌是考生中年纪最小的,称其他人为学兄也是正常,不过他这话有极大的和稀泥的嫌疑,好在他的下一句又来了个急转弯。
“只可惜,臣之所想却实在是不同。”淳歌清了清嗓子,说道:“依臣所见,朋也好,党也好,并未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若天下人高兴,朋也可为党,党也可作朋,因而臣以为朋党的重心,并不在其意义,而在于其人。”
淳歌这番论调显然是与其他众人不同的,有些人皱着眉头,似是不赞同,有些人脸上尽是疑惑,淳歌也没让人多等,赶忙接着说道:“心善者做党,则终归会回归于朋,心恶者做朋,终归是会弃朋而去的,故臣大胆提出,人心重于一切。如东南的山匪,他们其中不乏将中好手,尤以方宗祎为最甚者,然此人心术不正,故有党亦为奸党。”
“爱卿既提到了方宗祎,此人最终灭于爱卿之手,莫非爱卿之见,遇见奸党是杀绝?”苏见豫对淳歌起先的观点还是有些心动的,不过淳歌既然提到了方宗祎,依着他对淳歌的了解,这番言论是有看头了。
“非也,若是各个奸党都要杀绝,那世间得要添上多少杀孽,况且亦是治标不治本。”淳歌趁着抬头,给苏见豫使了个眼色,师徒俩你知我知的心领神会后,不动声色地开始配合。
“何为治本之法?”苏见豫投去了一个,‘你放心’的眼色问道。
“臣以为教化之道乃是治本之策。”淳歌淡淡一笑,话锋一转,挺直了腰杆说道:“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用于此处也是恰当的,小人不服,则教化之,所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既是有耻且格又何来朋党之分,天下万民,世间万人,不过是陛下之子民,仅此而已。”此时的淳歌意气风发,立于金殿依旧是侃侃而谈,从容自在。
立在一旁的林相与陆卿士都不由得转头望向这个少年,这背影实在是与官鹏像极了,还有那胸有成竹的气度,若是给这个少年成长的时间,将来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中龙凤。
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要结束的时候,淳歌再度开口:“但是皇上,试问您做到了天下万民只愿做您的子民吗?淳歌的抬起头,直视苏见豫问得犀利。
朝中众人皆惊,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就他刚才的一番话,马屁拍的好好的怎么就把自己往死路上挤兑了呢。
“臣想皇上做的还不够,如今天下虽是大片安定,人民食饱穿暖,可说句难听的,您就是太仁慈了,才会让人家以为我们有苏好欺负,您秉承着以德服人,可北夷呢,不照样打上了门。您是仁君毋庸置疑,可是对于那些顽固不化的外邦之人,远人不来,您又当作何解,故此臣大胆说一句,前些日子的京城之危不是尔之过,是谁之过与。”淳歌没等责骂他的那些大人们开口,便抢着说道:“教化虽是一条大道,但也不是完全行的通的,既然不通,那就打到他们通。我有苏北有定山王,南有东南统帅,还有何惧?”淳歌眼中一阵清明,直勾勾地盯着苏见豫,一脸的正气。
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不等大臣们有何反应,只见他眼睛一瞪,狠狠地瞧了淳歌一眼,甩袖而去。于是乎这场殿试也这样终结了。所有人都说,淳歌是脑子发热,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给毁了,兴许脑袋还有危险呢,不过也有许多人偷偷笑着,心中想着淳歌是自不量力的,好好的太平盛世,好好的文人不做,非要做那个主战的出头鸟。
等到殿试回去后,很少会有人敢与淳歌走在一起,毕竟淳歌可是大不敬,但是他们真的难以抑制住对淳歌的敬佩之情,在他们眼中,淳歌也真真做到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点是他们这些三思而后行的文人,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在一大片不看好淳歌的人中,有两个大人物却并不这样认为,那便是林相与陆卿士,在他们看来,淳歌说的并不是什么妄言,反而不着痕迹地拍了皇上的马屁,给皇上解了燃眉之急。大庭广众之下,竟能如此快速地寻到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这说明淳歌已经具备让他们看在眼里的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