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过世,袭府里里外外的陈设都以缟素装扮。入目唯有一片苍茫的白。
人自然也如此,都换了素色的衣饰,外面罩上孝衣。
外院的事宜,概由袭朗出面打理。
内宅诸事,还是宁氏主持。她将香芷旋和袭胧唤到面前,让两个人帮衬一把——她要应承前来吊唁的各家女眷,一些事实在是不能亲力亲为。再者,也是要看看香芷旋的能力,再者就是趁机让袭胧历练一番,即便只在一旁看着,也能看出不少门道。
私底下,宁氏又叮嘱香芷旋:“二夫人那边怎样,你只需看着。最好是她不会找你,要是找到你,说什么都不要应承。”又解释,“老夫人临终前,她一番话是出自真心,可我了解她,那也是迁怒到了老夫人头上说的气话——唉,从来是那样,遇到事情就会迁怒别人,你可不要认定她洗心革面了——便是当真如此,我们也要细细观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最了解二夫人的,兴许就是大夫人。香芷旋正色称是,“母亲放心,您这些话我都记下了。”
宁氏满意地点一点头,“我也知道,你跟老四都是明白事理的,可是有些事,明知啰嗦,还是要说一说才能放心。”
“看您说的。您要是不说这番话,我难免就行差踏错。”这是香芷旋的心里话。婆婆不这样叮嘱的话,她即便是怀疑二夫人,到二夫人找到自己的头上的时候,自己兴许就会将计就计,保不齐就乱了婆婆想要的格局。
婆婆这个人……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人物,她是不敢小觑的。
婆婆能隐忍,有手段,遇事果决——这样的人,哪是只活了十几年的她能够抗衡的?幸好婆婆善待,要是学着老夫人那一套刁难她,她恐怕真就要过一段有苦难言的日子了。
婆婆对自己的照顾,暂时能回报的少,但是做个听话的儿媳妇还是很容易的。
是的,在思忖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将袭朗考虑在内。女人家的事,不能让他跟着心烦费神。他可以体贴,但是她不能欲求不满,更不能没出息的事事都想依靠他,该考虑到的,都要记在心里。
而这样的日子对香芷旋来说,真的很难熬。
今日是小殓,之后还有大殓、出殡,都要哭的。可是她哪儿有眼泪为老夫人掉下?
只好另想法子,在帕子一角弄一点点辣椒水,总之,一定要让人看到自己双目红肿。否则,自己就会因为这种事成为笑话——兴许是谁都知道要做戏的事,但你连做戏都不肯的话,就是傻瓜,活该被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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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病故,对于大老爷来说,是个灾难。
这件事意味着的是他要老老实实在家守孝,要阔别官场三年。
除非皇上夺情,让他继续处理政务,但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即便皇上真那么做了,他自认也架不住言官疯狂的弹劾——又不是武职,皇上正值盛年,缺他一个帮手也不打紧——皇上又凭什么那么做?
最要紧的是,这半生他都忙着要一个贤名孝名,便是夺情的事真的发生,他又有何脸面接受?接受了就是找死,言官不骂他是伪君子才怪。
要有三年赋闲在家。
要了命了。
每每看向袭朗的时候,他眼底的憎恨更浓了。
本朝守孝是定制,不可打破,但是作为孙辈,是没有强制性的规定的,回想本朝前例,祖父祖母去世的人,丧事过后,仍是回到原职。说到底,有的家族子嗣繁多,担任着大大小小的官职,要是因为祖父祖母病故全部守孝几年的话,那对于朝廷而言都是不小的麻烦——要因为少则六七个多则甚至十几来个人找到补缺的人,还要在三年后再给这些安排官职——人家守孝期限已满,你最起码要让人官复原职,否则那个孝字大过天的说法就是笑话了。
也正是因为孙辈守孝诸多不便诸多麻烦,朝廷才从来就没制定过相应的条例。
当然了,这样的家族要是父辈有人去世,朝廷也就心甘情愿的帮他们忙碌一番了。
而袭朗呢?是在沙场扬名,只要皇上还想用袭家的人,就会给袭朗在京城安排一个武职。便是有人说什么,还有太子保举呢,恐怕也是临时给他安排个差事,美其名曰夺情,回来之后也就顺理成章的继续做官了。
这看来看去,未来三年,他都要看着儿子的脸色度日了。
如果袭朗没有挑事,没有将老夫人气得病倒,哪里会有后续一连串的是非使得老夫人这么快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