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淳风一遍遍陶醉在歌声和过往的回忆以及对今世生活的满足中时,就听着父亲粗犷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小风啊。”
“哎。”苏淳风伸手关闭掉随身听,起身很惊喜地说道:“爹,你回来啦。”一边跑过去帮着父亲把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屋里拎,一边说道:“这次回来不用出去了吧?今年收益咋样?”
“嗯。”苏成笑道:“比去年还好。”
陈秀兰也急忙起身道:“把脏衣服都放外面吧,一会儿我都洗了晾起来……他爹,你赶紧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哎。”
在西屋和正屋之间的月台上方两米五高的地方,拉扯着一道铁丝,挂上布帘,就隔开了一个露天的洗澡间。房顶上放一个用白色塑料布制作的大水包,再用一根安装了淋浴头的皮管子接入水包中,垂落下来,夏日里阳光晒过后,就有了冲澡用的热水。
很简单。
然而当下农村环境里还没有人用这种方法,是苏淳风中考后回到家闲来无事自己做的,倒是让家里方便了许多。
早在苏淳风参加中考之前的十多天,苏成就驾着联合收割机去外面挣钱了。
所以苏淳风在学校里参与了那起性质恶劣严重的群殴事件,苏成并不知晓。而提心吊胆了好多天的陈秀兰,也没有告知丈夫,生怕在外地忙碌的丈夫听到这个消息后担惊受怕,而且这年头通讯也确实不方便。
洗完澡,苏成坐到葡萄架下的桌旁,喝着儿子给沏好的茶水,点了颗烟貌似随意地问道:“考得咋样?”
“等通知书呢。”苏淳风就笑了笑。
“嗯。”苏成也没多问,以儿子的成绩考上县一中是没问题的。深吸了一口烟,苏成又道:“往饲料厂放车的时候,我听李胜和他儿子说,中考前几天,你和志超在学校里跟人打群架,差点儿出了人命,是吗?”
苏淳风一脸犯了错的样子,低头小声道:“是。”
事情的来龙去脉,刚才在饲料厂的时候,苏成就已经从李胜父子的口中得知了详细。所以大致闻讯了一番之后,他就点了点头说道:“事情过去了,我也不能责怪你们啥。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到外面上学可不能鲁莽冲动,这次是你们走运,没死人……万一要是死了人,你们能承担得起吗?”
“爹,我知道错了。”苏淳风老老实实地说道。
“倒也不是完全错。”苏成有些哭笑不得和无奈,自己这个儿子说他老实吧,还真就干出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事,而且听李胜家孩子李志超所说,小风当时都敢于一个人和八九个社会青年干架,委实勇悍!可你要说他好勇斗狠叛逆吧,也不是,无论在外面还是在家里,小风都是出了名老实巴交的好孩子。
虽然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在教育孩子方面,还是主张不能去惹是生非,但几乎如所有家长那般,也不希望孩子是一个老实巴交任人欺辱的怂包啊。
所以现在苏淳风这般听话的态度,让苏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鼓励他跟人打架?
那是万万不可行的。
不过苏成还是对这个大儿子很满意——看看家里面,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成出外忙碌挣钱的时候,儿子苏淳风在家里帮着母亲干农活,收拾家里,管教弟弟,帮着弟弟走通关系可以去东王庄乡中学上学,还想着法地弄了一个热水包能够冲凉……本该大人办的事情,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全给你办好了,真是让父母省心,让街坊四邻羡慕。
说了会儿闲话后,苏淳风道:“爹,我估计最多再过两年,联合收割机的活儿就不太好干了,您看,今年咱们村又新上了两辆,邻村也有好几辆,以后肯定还会更多,竞争激烈啊。所以,我觉得您现在就应该考虑考虑以后做点儿别的了。”
“嗯。”苏成颇为赞赏地点点头,道:“小风啊,你有什么想法不?”
苏淳风假作稍稍思忖一番后,斟酌着说道:“前几天我三姥爷来家里,和他唠嗑的时候,听他说起了一些西山县那边煤矿的事情,我觉得咱们家现在也可以贷款,让我三姥爷帮忙给半齐了证件后,去那边儿搞个小煤矿……”
“煤矿?”苏成愣了下,没想到儿子张口就是大生意,还真敢想,真敢说啊!
“投资是有点儿大,没有百十万估计很难弄。”苏淳风撇撇嘴说道。
其实他对这些也不大懂,但前世的记忆中晋原省那边的煤老板们一个个富到流油,所以在和陈献闲聊的过程中听到煤矿时,他就动了心。但现在想想,要搞煤矿投资太大,以目前家里的条件……就算是贷款都够呛——这年头,从一个乡村信用社里能贷出百万巨款来?就算能,以家里这点儿底子,凭什么让信用社冒着风险贷给你这么多?
想到这里,苏淳风便讪笑着摆摆手,道:“其实现在弄一辆大卡车,跑货运也不错,您看志超家里的饲料厂,往外运私聊的时候,雇车都难。”
苏成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儿子好像整天都在操心这些事情,而且懂得还挺多,好像都专门研究过似的。
正待要说什么呢,就听着门外有人唤道:“苏淳风在家吗?”
“在呢。”苏淳风应道,他一听就知道是张丽飞来了。
“苏淳风!恭喜啦!你的录取通知书!”喜悦的喊声中,却见扎了马尾辫的张丽飞穿着粉色的绣花连衣裙,犹若一只欢快的小鸟儿般飞进了院子里,手里挥舞着一张白色的录取通知书。结果一进院看到苏淳风父母都坐在院子里,张丽飞不禁俏脸一红,轻咬嘴唇羞涩地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微微躬身羞涩礼貌地说道:“叔叔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