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做了皇后,但你不得皇上的心呀。贾琏瞟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就想到了日后宫里人如何在背后腹诽房文慧了。
房家人忙跪出来,又说不可。
水沐再三为难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般,说道:“就依着太后的话吧。”说完,就一言不发地跪在太上皇灵前,一张张地烧着黄纸。
过了小半日,被群臣跪着哀求,水沐才离了这灵堂,向寝宫里去,正在寝宫里喝着米汤,就见房文慧牵着皇长孙走了过来。
“主上,太后的话……”
“就依着太后的话办。”
房文慧听了也不见欢喜,弯下身来,拉着皇长孙说:“你太爷爷没了,快抱抱你爷爷安慰安慰他。”
皇上孙似懂非懂地上前来,想着他父王母妃的话,就先磕了头,后头就依着房文慧吩咐,张着手紧紧地搂着水沐脖子。
这么个软软的孩子抱在怀里,水沐叹息一声,心里也是一暖。
房文慧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生生不息了,虽太上皇没了,皇上也该向前头看。”
“你还敢笑?若是旁人笑了,朕定要罚她在外头跪一夜。”水沐拍了拍皇长孙,疑惑地问,“老五孩子生下来了,怎还成日里领着老二家的孩子转悠?”
“喜欢哪个,难道是由谁生的定的?老五那孩子走不得路说不得话,哪里比得上长孙讨人喜欢。”房文慧伸手在皇长孙脑袋后摸了一把,见戴权送了人参汤来,就亲手递给水沐。
水沐喝了两口,又听说时辰到了,于是就牵着皇长孙再去给太上皇烧纸。
拢共停灵二十一日,二十一日后,水沐就领着群臣向太上皇陵寝去,来回又是一个多月。又过了二十七日,才是封后大典。
谁知封后不过两日,南边忽然传来悲信,原来南安老王爷打了败仗,竟被敌国擒住。
贾琏听说这消息时,人正在户部里与吏部、刑部中人共同议事,只见有人来说道:“说来也巧了,九皇子抓周,南边就打了胜仗;封了新后,南边就打了败仗。如今南安老王爷被贼寇擒住,还不知朝廷要用什么法子去赎人呢?”
贾琏见絮叨这事的,俱是先前拥护薛宝钗的,蹙着眉头想着探春已经嫁了,不知南安王府要找谁做了替罪羔羊,见众人闲话纷纷,又觉没意思,见时辰不早,就坐了轿子回家去。
贾琏进了大跨院里,就见许青珩扶着源哥儿去摘满树桃花。许青珩见他回头,就扭头说:“知道南安老王爷吃了败仗了吗?”
贾琏点了点头。
许青珩笑道:“那位在宫里怕是要受苦了,都说她是祸根呢。”
“不,是贤德贵妃要受苦了。”贾琏说。
“这话从何说起?”许青珩疑惑地问,见两只手抱不住一跳一跳的源哥儿,就将他交到贾琏手上。
贾琏抱着源哥儿,仔细瞧了瞧,见他生得像柳湘莲,就想将来要多一个赛潘安了,一边将孩子扶在树上,一边说道:“这你还不明白?好事都落到他家头上,坏事都是旁人的,岂不惹人生疑?”说着话,见源哥儿用力摇着桃树,就忙将他拉开。
许青珩嗤道:“不叫我碰你的树就罢了,还不许源哥儿碰,你就搂着那几棵树过日子吧。柳清源,听着,将来长大了,千万不要孝敬你大舅。”
贾琏轻轻咳嗽一声,见鸳鸯从外头走来,就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鸳鸯两只手向前一推,竟然是一手一只小巧的瓷罐子。
“这是什么?”贾琏疑惑地问。
鸳鸯说道:“六皇子打发人送来的茶叶,年后就隔三差五地送雨水、雪水乃至露水过来。叫人好不心烦,如今又送了茶叶来。妙玉师父说,请琏二爷过去说话,也好将这等糊涂事了结了。”
贾琏听了,想到妙玉那怪性子,却不耐烦去见她,于是说道:“以后这事挡着就够了,见了她,又能怎么了?”
鸳鸯笑说道:“我也是这样说。”又拿着茶叶问贾琏,“这要向哪里送去?”
“你留着吧。”贾琏说着,就抱着源哥儿向东跨院寻柳湘莲去,找了柳湘莲,撺掇着柳湘莲给源哥儿做个学步车,到了晚上,就回后楼上睡。
次日一早,贾琏穿了一身官袍,才出荣禧堂,就见林之孝家的来说:“南安太妃、北静太妃来了。”
“叫奶奶去吧。”贾琏浑不在意地说。
林之孝家的笑说道:“北静太妃还要见林姑娘呢,可见是急着要见儿媳妇呢。”
贾琏眼皮子一跳,暗道北静太妃要见林黛玉,早不见晚不见,怎么就等着跟南安太妃一同过来时见了呢?心里疑惑着,就向外去,半路上见着忠顺王府长史官,就与那长史官寒暄了两句,依旧向户部去。处置了几件要紧的事,只觉两肩酸疼,正待要去寻黎碧舟玩笑几句缓解疲乏,忽然就见北静王、宝郡王脚步匆匆地走来。
“快,随着我们进宫去。”
“什么事?”贾琏疑惑地问。
宝郡王忙说道:“要商议如何处置南边的事呢。”蹙了蹙眉,又说,“如今是要求和,还是要再派了兵马去,主上还没个决断呢。”
贾琏闻言,立时就随着北静王、宝郡王向宫里去,路上悄声说:“两位太妃已经向我们家去了,要见林妹妹,只怕她们打的是将林妹妹送到海外和亲的主意。”
水溶闻言目龇俱裂,又不好说北静太妃的不是,于是就道:“如此说来,势必要战到底了!”
宝郡王在边上听着,狐疑地望了贾琏、水溶一眼,忽然见贾琏看他,不禁一呆。
“王爷也请旨吧,先前连连告捷,乍然败了一场,未必不是有人做了内应,倘若将那内应揪出来,要打胜仗,也不是件十分艰难的事。”贾琏含笑说着。
宝郡王一怔。
水溶回头望了宝郡王一眼,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叔侄同心,就一起向南边走一遭。”
宝郡王略想了想,只觉先前都是房文慧为他筹谋,此时也该自己尽力,于是就答应下来。
三人半路上又与许世宁、杨侍郎、黎碧舟等汇合,待进了大明宫内,就见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南安郡王,并忠顺王爷、俭郡王、谦郡王等都早已等在里头。
水沐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好半天,才问:“许世宁,内务府中,可调遣多少钱粮?”
许世宁忙答道:“主上放心,内务府再加户部两处钱粮,足够应付战事。”
“主上,”南安郡王立时站出一步,“请主上三思!断然不可轻言战事!家父被擒,生死不明与国事相比,不过是些许小事,却也从中可看出,那海外贼子不是可轻易小觑的。主上不若从长计议,暂且请和,派出和亲队伍,化干戈为玉帛,再暗中整顿兵马,以求将来一雪其耻。”
“你说的也有道理。”水沐为难地说,扫了忠顺王爷一眼,见他一言不发,又见宝郡王愤愤不平,似有话说,于是问他:“老五,你怎么看?”
宝郡王瞅了北静王一眼,就与北静王双双跪下道:“臣等愿意与贼子一战!”
谦郡王先时尚未想明白,此时见宝郡王这般说,就说道:“五弟,这会子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况且,此时再战,岂不是要断送了南安老王爷的性命?”
南安郡王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望了宝郡王一眼。
水沐背着手,又问:“可还有其他人附议?”
贾琏向忠顺王爷瞅了一眼,见忠顺王爷点头,就出列说道:“臣附议,主上,咱们粮草兵马已经齐备,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倘若就此求和,一则丢了大国脸面,二则,也寒了将士的心。此次战败,据微臣看来,乃是因老王爷求胜心切,中了小人算计。”
“你说我父王竟不如你这黄毛小儿深谙兵马之道?”南安郡王冷笑着说。
贾琏笑道:“微臣只知,南安王府尚有郡主在府中,太妃却向我荣国府寻女儿远嫁和亲。”
南安郡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也冷笑说:“倘若不是你造谣生事,诽谤我家妹妹,我家妹妹又岂会不肯和亲?”
“够了!”水沐闭了闭眼睛,又问许世宁、杨侍郎,“粮草兵马可充足?”
许世宁道:“主上放心,粮草齐备。”
杨侍郎也忙说:“请主上放心一战。”
“好!”水沐心里庆幸早早地抄了周、吴、石、甄几家,当即对北静王、宝郡王说道,“你们二人就奉旨援助神武将军,告诉神武将军,朝中粮草齐备,只管放心打仗。”
“……主上,我父王……”南安郡王迟疑地问。
水沐蹙眉后,对宝郡王说道:“务必,将老王爷带回来。”
南安郡王心下一凉,暗道老王爷是难活着回来了。
“臣恳请,与杨侍郎一同前去。”贾琏又跪下说。
杨侍郎一惊。
水沐先有些迟疑,随后点了头。
杨侍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见水沐点头了,也不敢推辞。
待从大明宫出来,杨侍郎就紧跟着贾琏,等旁人散开了,就问他:“琏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琏勾搭着杨侍郎的肩膀嘻嘻哈哈,又说:“我要向忠顺王府去,杨大人去么?”
杨侍郎不敢像贾琏那样去忠顺王府,抖开他的手,就气鼓鼓地向家去。
贾琏出了宫门,就令轿子随着忠顺王爷的轿子走,先后进了忠顺王府内。
“王爷,臣都照着王爷的意思办了。”贾琏笑说道。
忠顺王爷一言不发地从轿子里出来,疑惑地问:“你为何叫杨侍郎随着同去?”他虽想叫南边战事不停,好将京城兵马调去,但却不曾想过叫杨侍郎也随着去。
贾琏笑说道:“王爷是想叫他做侍郎,还是想叫下官做侍郎?”
“……你到底年轻一些。”忠顺王爷心道贾琏好大的野心。
贾琏咳嗽两声,笑说道:“年轻一些又何妨?我本在户部就有人,若我做了侍郎,难道不比那杨侍郎能帮着王爷?”
“……若是上头不肯呢?”忠顺王爷迟疑地说道。
贾琏笑说道:“皇上不肯的事多了去了,他不肯还不是照样立了房妃为后。”
忠顺王爷想了一想,这才点了头,笑说道:“你万事保重,南边的战事,能多拖上几年,就拖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