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靳言听着手机那头乔安笙不停说着不可以，他也一个头两个大。沉默半晌，他低沉的嗓音缓缓传入她耳中——

“乔乔，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为什么是你去A市？”

乔安笙纷乱的心绪，在听到傅靳言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或许应该说，是寂静无声了犬。

她缓缓伸手抓着扶手，脑子里只有傅靳言刚刚说的那句话踺。

傅靳言见她难得的沉默下来了，于是低低的说：“你不要忘记，我一开始并不想大费周章的叫人去慕氏集团做什么。我的目的是，直接让杀手去A市杀了慕家那个老不死的。呵，他慕家在A市再有地位又怎样，一个顶尖杀手，足够灭了他一门！”

说到这儿，傅靳言又放软了音调，轻声说：“是你求我手下留情，是你告诉我，你可以亲自去A市，将慕氏集团抢过来，让慕家那老东西家破人亡。乔乔，你是不是都已经忘记了？”

乔安笙紧紧咬着嘴唇，摇头缓缓说：“我没有忘记，我已经应聘去慕氏集团了，或许半年，或许一年，我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只是，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傅靳言仰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慢慢说：“乔乔，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样对慕清淮，那就回来吧，我另找人去解决了那个老东西，A市的事情，你不用再插手了。”

“……不行。”

乔安笙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摇头不肯答应。

如果她留在这儿，至多是把慕氏集团给弄垮，慕氏集团没了，慕老爷子还可以跟着慕清淮一起生活，慕清淮不会不管他。

可是如果她回去了，傅靳言直接派人过来，那么慕老爷子这条命就没了。

抬头看向紧闭的门，乔安笙眼神黯淡。

慕清淮的父亲已经死了，曾经有一个未出生的弟弟，也胎死腹中，后来他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常年在国外住着，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几天。

慕清淮他身边，只有那个爷爷了……

虽然他和他爷爷关系不好，虽然他和他爷爷没有住在一起，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只要对方活着，就会有念想，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那，孤单的活着，跟死了没有两样。

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慕清淮失去A市唯一的亲人。

慕老爷子再怎么不对，那也是慕清淮的亲人，这个世界上，慕清淮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爷爷。

傅靳言闭上眼睛，“让你回来，你不肯，让你按我的计划做，你也不肯——乔乔，那你到底想怎样？”

乔安笙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靳言慢慢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来到窗边，望着记忆中故乡的方向，“你忘记是谁害死了你爸妈？你忘记是谁害得咱们颠沛流离？慕家那老东西，早就该死了——”

乔安笙嘴唇嗫嚅几下，没有发出声音来。

慕老爷子当年是派人追杀过他们一家人，可这件事情真要论起来，那也是他死了儿子，盛怒之下采取的报复罢了。

他也只是想为儿子报仇，更何况，后来父母的死亡是因为车祸，并不是慕老爷子的人害了父母。

这些话，乔安笙不知道该怎么跟傅靳言说。

这几年为了这件事，他们已经争论过不下百次，她始终觉得错在她，而傅靳言一直觉得慕家的人罪该万死。

在这一点上，他们从来没有共同语言。

乔安笙的沉默，让傅靳言猜到了她此刻或许在想些什么，他也没有多做辩论，只是提到了乔言希。

“你还记得吗，当年如果不是我们俩抱着言希逃了，老东西早就让人一枪崩了言希的脑袋。言希有什么错，他才是刚刚出生的婴儿，那个老东西连言希都下得去手，连亲孙子都动杀心，他难道不该死吗？”

傅靳言缓慢的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乔安笙靠着阳台，再也说不出话来。

慕老爷子的狠心，她知道，可她也同样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

慕老爷子当年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被人捅死，他赶过去的时候尸体都冷透了，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她真的能够理解……

所以后来明知道

言希是他的亲孙子，他也没有手下留情。那个老人的慈悲心，早在儿子的尸体冰冷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吧。

而罪魁祸首，是她。

乔安笙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从眼眶落下，“好，我听你的。反正……反正我对不起慕清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他父亲最致命的那一刀，是我捅上去的。

他深深爱着我的时候，是我抛弃了他，不告而别。

这么伤他的事情我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最多将来把命赔给他好了，反正，早就不想活了……如果不是想活着赎罪，我坟头的的树都可以乘凉了。

默默看着手机，乔安笙嗓子难受得厉害，在傅靳言以为她已经不在手机边上的时候，听到她极其缓慢的说，“哥哥，我知道你很疼我很疼我……可你，也一直都在逼我……”

说完这句话，乔安笙抹干眼泪，将手机扔在了地上。

顺着墙壁缓缓滑下，乔安笙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丝痛苦的笑——

哥，如果A市的事情解决了，你来机场接我，接到的是我的骨灰，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如果你不逼我，我想死的心一定不会这么强烈。

你一直都在逼我忘记我喜欢的人，现在又逼我去伤害我最爱的人。

等到我在你心口上插一刀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能够理解我此时此刻的感受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乔安笙咬紧牙齿，缓缓看向紧闭的门。

慕清淮，你是最无辜的，可偏偏也是你，过得比我们都痛苦、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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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笙一直坐在阳台上，没有理会慕清淮是不是还在门口，也没有理会乔言希这会儿已经跟宋阿姨回家了。

任凭乔言希在门口大声的叫她的名字，她也不想出声。

拿起地上的手机，她给慕清淮发了一个短信过去。

[我想静静，言希今晚住你家吧，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告诉言希，明早我会做他最喜欢的早餐，让他乖一点，别闹。]

没有多余的客套，也看不出任何愤怒的迹象，就像是一个漂泊累了的人终于靠岸了，只想坐在港口静一静，不想任何人打扰。

慕清淮在门口站着，背脊抵着墙壁。感觉到手机在兜里震动，他拿出手机，竟是她发来的短信。

他下意识的往墙壁那边看了一眼，虽然隔着墙壁，却似乎能够看见她活生生的站在那儿一样。

看完短信以后，他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一些。

刚刚还打算着过会儿她再不开门就去找个开锁的师父来把门锁给撬了。既然她现在想一个人安静会儿，那就让她好好呆着吧。

也许现在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