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一年的爵禄要多。”想到刚刚她演穷苦校花那惟妙惟肖的样子,赵宣禁不住怀疑她以前是不是过过什么苦日子,想着干脆从自己账上划些钱周济一下她算了。
“这些……都是国库拨款吗?”赵佑媛惊叹着,一个人是这么多,整个赵氏宗族算下来,可是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呀。
“怎么可能是国库拨款。”赵宣被她问得发笑,“如今为了避免谏言和审批的手续,连修缮宫殿,都是宫事厅财政自负了。”
皇室财政和国库是分开的。以前的朝代,皇库和国库还不分家,皇帝还可以从国库里掏钱,但是由于言官们嘴巴贱贱哒,三司联合在大宋宪律的基础上制定出了《问税条例》,几百年前就立法把两边厘清楚了,到了近现代,连皇室收入也需要向国库缴税。除了每年年初的财政预算外,如果动用国库,只能是借支。
中央财政网上都会挂出本年度财政预算和上一年国库开支明细的,若是用国库拨款给皇族发福利,公众看到这种预算开支,不把皇室骂得连赵匡胤都不认得才怪。
“我们家原来这么有钱呀。”赵佑媛默默感慨了一句,她知道前世的日本皇室只能靠国库拨款,却不知道赵家还能向国库缴税。
“嗯,养你一个是够了。”
赵佑媛:“……”
她一时竟然不好意思接口,抬起眼悄悄看了赵宣一下,又飞快挪开视线。后者始终神色如常,却看得出心情是愉悦的。
雪是扑面而来的,冷风钻进脖颈间,以往她会觉得冷,但今天自始至终却觉被暖意包裹。
两人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雪地里漫步,谁都没有主动提出上车的问题,好像打算一直走到应天区。
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双方的警卫跟在他们身后一直望天。
九点了,嗯,九点。
——所以殿下什么时候回宫啊!晚上十点回去登记他们要写说明材料好吗!
难道说明上要如实写:东宫殿下和媛宗姬雪中漫步三小时吗!皇后娘娘会不会要拍死他们啊!
最后还是赵宣用车把她送回了依云观邸,不知道是不是和赵宣待久了的缘故,感觉整个世界都灿烂,赵佑媛心情难以言说地亢奋,回家时上楼都不想正儿八经地走路。
值班女佣为她开门,见她心情好,也问候道:“宗姬的电影首映会,效果似乎不错?”尽管她们是对特情局负责的,但这半年来,也和赵佑媛有了些感情,会关心一下她所热爱的事业。
“挺好的,再过几个月就要上映了,其实只是剪了一部分片花,正片都还没剪出来呢。”赵佑媛随口聊着,上楼回了书房。
她心情实在很好,俗一点的话形容,就像浸了蜜一样,因此在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留言时,一时间还没切换过来档。
【二月十七日,夜八点,金陵东郊紫金山,只带谢清琸一人。如有违背,后果自负。】
……
赵佑媛大概三分钟后才把心情撸得正常了一些。
算了一算时间,差不多了,距上次给她安排获取谢清琸信任,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多。
为了避免对方多疑,两人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是在人前表现出足够的亲昵,而潜伏在周围的人——也许观察了足够久,才敢这样试探着亮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而这还是对方第一次说出这样重的话。
【你手机有窃听装置,为联络方便,准备一台笔电,登录此地址。】
地址应该是有自动程序,会跟踪到她的电脑上。
他们为什么能建立与她联系的渠道,在看到最后这条时,她终于明了——大概对方在她采置电脑时,就已经在里面秘密装了芯片,而不选择用电话通讯,则是怕被顺藤摸瓜查到地址所在。
以前他们从来没说过要是她完不成既定目标,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这一次,他们亮出了獠牙。
那么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对方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定要达成目的,否则,若失败了,她这种对内情算是一知半解的人,就要被灭口。
她现在可以再一次确认,刑玉并非是给她指派这个任务的幕后人物。他选择了直接与她通讯,而对方依然深深地隐藏。
那刑玉到底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这个人物会是比他更危险的存在吗?
她的这些思考和疑问,也基本和谢清琸想得出入不大。
“有一点是可以明晰的,”他听了任务后,沉思了半晌,然后淡淡道:“七年前我经历过绑架后,家中便十分谨慎,安排的心腹都是世代留在谢家,作为家生子至少有几百年服务史。这种十分严密的情况下,对方无法从我身边下手,这才想到藉由圈子内部的力量——”
“卸下我的防备,将我绑架。”
对方意图是绑架,这一点,是两个人的共识。
一时间赵佑媛有些犯了难,这到底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去了是把谢清琸推进虎口,不去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对方将她置于一个两难的境地,想来也是为了防止她有什么动作。
这个对手,行事太谨慎,难对付。
她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矛盾问题的时候,谢清琸却轻描淡写地道:“我必须过去。”
赵佑媛下意识反驳:“这是绑架,你明白的。”
“没错,但我依然要将他们揪出来。”他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关头两次,却并没有因而退缩过。
谢清琸嘴角漫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赵佑媛和他“交往”三个月了,他一向是彬彬有礼,还从未流露过如此冰冷的微笑。
“他们和七年前的人,定有渊源。”
对于七年前的旧事,是他一直在主导着调查,并且渐渐将一些线索浮出水面。虽然没有告诉赵佑媛,但接下来这一步,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不以身涉险,就不能证实他的猜测。
谢婉泱不能白死。每年忌日请皇家寺院的人来为她超度时,谢清琸也会告诉自己勿入执念,但如今,他们又如暗中窥伺的毒蛇般盯紧了他,谢清琸怎能允许自己产生惧意,怎能允许自己后退,因为面前的危险,就止步不前?
赵佑媛此刻终于明白,他恬淡的外表下,却深藏着说一不二的果决,和异乎常人的大胆。
“你可想好了,他们至少筹划了一年,”包括把对她的利用计算在内,“没那么简单。”
谢清琸收起了心中那一瞬间的惊人意志,淡淡对她一笑:“再说,倘若我不去,你也会有危险,不是么。”
人性是自私的。
这一刻,赵佑媛不得不承认这句话。
因为她确实被谢清琸说服了。
“那我们得考虑怎么规避被绑架的风险。”
“他们还会换地点的。”谢清琸却下了这个论断。
以他们的谨慎,最初联系赵佑媛,只许以她巨大的诱惑,让她去接近谢清琸,而她成功实现了他们的目的,他们也并未着急露面,只是潜伏观察,那么对于这场绑架,他们肯定势在必得。
“他们也在规避风险——那就是万一我有所察觉,提前预设好埋伏,反将他们一网打尽呢?所以他们也许会改变地点,以造成我们措手不及。”
赵佑媛不得不佩服谢清琸思维的缜密,他已经预设好了一切可能,这样看来,似乎他们也未必处于劣势。
这是一场比拼谨慎和耐性的博弈。
而她愿意相信谢清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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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由于即将面临朝贡,所以过年的气氛都与往年不同。
到小年的时候是参拜日,内命妇们要提前入宫朝拜,宗室女也要入宫,向皇后贺新年。
商业街路口的led大屏幕播放着皇室新闻发言人传达的皇室祷颂祝辞,在满街灯红下显得格外喜庆。赵佑媛驻足看了一会儿,直到专车开到面前才上了车。
宫里果然是很热闹,不止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内外命妇,还有世家的主家夫人带着自家女儿,一些藩国王室在这里念书的女孩,都来了。
长辈和长辈凑在一起,晚辈和晚辈玩自己的,这时候突然有人问了一句:“怎么没看见王梓清呢?”
“是啊,听说前段时间,不是进宫挺频繁么。”说这话的女孩口气淡淡,想来心里也是有所讥诮的。
赵佑媛其实本来没想起王梓清,她在世家名媛里实在……太路人了,就像摘了眼镜的新八一样毫无存在感。但是经人这样一问,她也发现,王夫人这次竟然是只身进宫。
一个平素和她交集比较多的女孩说道:“我倒是听说,她两个月前去建邺大道那边逛街,然后遇到踩踏,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被吓懵了,回家之后就一直在休养,总也不肯出门。”
李惠听了不动声色一笑:“何必呢,去那种地方,她能缺什么东西?总不需要自己去买罢。”
在她看来,被吓到了也是自找的。本来西沙群岛的事情过去也才不到半年,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李惠不单暑假不回平壤,连过年也不打算回去了,平壤的治安再好也比不上金陵皇城防范严密,她是想不通王梓清为什么心那么大,往普通人扎堆的地方凑。
十年大朝贡之前,本来就是特殊时段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