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老宅院子的角落里肩靠肩,许子杰说顾卿微是自己跑来的,不知是谁通知她老爷子去世的事,比我只早到了一会。早上设的灵堂,没人注意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侧脸凝看他,久久不说话,他问:“看什么?”
“为什么你每次都帮他解释?如果让我就此误会离开,那样......”
“那样我就有机会了吗?”他勉强笑了笑后又道:“若若,真不是我崇高,事实上在那段以为你失忆的日子,我也不想做你老哥,可是没有办法,你那么痛苦,那么悲伤,我心里揪得很,也跟着你疼。就如刚才,我看到你看她的眼神,就知你想岔了去,你那悲绝哀漠的眼睛,钻得我心很痛。我能就这样任你离开吗?我不能。”
徐徐缓缓的声音,带着沉痛的音质,缭绕在耳畔。这个男人爱我,毋庸置疑,他以包容来成全我的爱,不止一次想,为什么我不爱他呢?他是真正许我唯一的人,即使曾有伤害,他也不是直接谋划人,充其量只是帮凶,并不是不可原谅,事实在后来点滴的相处里,我已原谅他。
可是,我偏偏不爱他。爱情的世界,没有为什么,只有爱或者不爱。他看出我眼中的情绪,伸手将我拉入怀中,低叹着说:“若若,不要对我抱歉,你不爱我这件事无法改变,是我一开始就错过了你,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来成全你的幸福了。”
那么,你的幸福呢?我在心里轻轻问。
忽又想到一事,抬起头问他:“你在部队里是不是也遭遇打压了?”许子扬说许家是棵大树,树倒猢狲散,只要与许家相关的人,都不可能幸免。之前也提过许子杰的父亲已经在c市政局退下,就是不知他受了哪些折难。
他勉强笑了下,“没事,不过就是暂时转职委任教官而已。”
曾经抗洪救险的指挥官转职委任教官?我有些无法想象这是个怎样的落差,虽然不太懂部队里头的军职,但想他应该也是到师长以上级别,真可谓一落千丈。笑容背后除去隐藏的悲恸,还有落寞吧。
“子杰,去给老爷子嗑个头,要入殓了。”
我身体一僵,从子杰怀中退开,缓缓转身。许子扬站在门堂口,身体斜在门框上,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眼底的倦色与悲恸像浓墨一般的沉重,整个人的气质却如冰凌一般的坚毅冷硬。似乎......有什么变了。
对,眼神,他看我的眼神!波澜不惊不至于,少了之前在省城时候的温情。心往下沉,难道他又误会我和子杰?转念一想,又不是,他对子杰或许介意,但两人兄弟情始终都没变过,这就是处在他们中间的我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现在给我的感觉是整个人从内到外的萧杀,这不光是针对我,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许子杰越过我走到他身旁,想要解释:“子扬,我和若若......”
“先去磕头吧,别让老爷子等着。”说完转身就走了进去,灰沉的身影凌烈清冷,那逐渐走远的空间,是否就是我和他心的距离?难道真是我错了,不该惦念着过去,在他请求我陪同的时候拒绝。
子杰轻拍我的肩膀,劝声道:“别难过,他只是......对老爷子的去世自责,而且伯父也病重了,现在的他过得很辛苦。说起来也是我们这些子孙不孝,让老爷子老来还要向人低头求事,他坚挺了一辈子啊。”说不出的沧桑和无奈,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等他走了进去后,我依在门边,看着许子扬和许子杰分别跪倒,重嗑了好几个头,然后起身转入后屋,应是去入殓了。凝目在那张黑白照片上,年华的逝去在那张脸上只添了皱纹,却没有消去傲骨,眼神瞳亮,锐利无比。
还记得当初两人做戏起内讧,后来说被老爷子一顿抽,当时我还在心里调侃这年代了还家法这么严。再回头想这些时,可体味出爷孙的情深,想必当初也是恨铁不成钢,不希望自己的儿孙上演兄弟阋墙。
一朝过后,他躺在那,咽下一生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