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夫长却道:“以后让二十七号自己送过去就可以了,让他认认路。”
二十九号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这个灶房距离将军们的营帐并不太远,可是饶是如此,也走了许久。
二十九号温吞吞地道:“这鸡汤这么好喝,你自己尝了吗?”
秦峥不说话,只一心端着鸡汤。
二十九号又道:“你以前是不是做厨子的啊?”
秦峥依然不语。
二十九号颇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像个木头人啊!傻啊,把个鸡汤炖得这么香,自己却吃不成!”
秦峥皱了下眉头。
二十九号给秦峥下了一个结论:“迂腐!胆小!”
这时候,他们停在了一个营帐前。
在众多玄色营帐中,这几个营帐比其他的要大,看得上这周围也有兵士在巡逻,显然不是普通人住的。
二十九号指着其中一个道:“那个是高璋住的,不过他现在不在营地。中间这个是多湖住的。”话说到这里,一旁的一个南蛮侍卫瞪了他一眼。
二十九号缩了缩脖子,小声对秦峥道:“看来说话得小心点。”不能直呼他们将军名字。
这时候,二十九号来到了多湖的帐篷前,恭敬地道:“我们是来给将军送鸡汤的。”
这时候,帐篷前的帘子被打开了,却是一个有了年纪的老婆婆,老婆婆接到鸡汤,便匆忙进去了。
在帘子打开的那一霎那,秦峥闻到里面似有若无的血腥味,甚至还隐约听到里面有小娃的哭声。
回来的路上,二十九号又开始絮叨了:“这是多湖将军的女人刚刚生了孩子。不过看起来那个孩子并不是多湖将军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将军宁愿戴个大绿帽子,男人一般很少愿意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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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灶房里忽然送来了三十只鸡,而且是咕咕叫着的活鸡。众人诧异地看着那群鸡,不明白什么时候南蛮军队中也要养鸡了。
传令兵一脸严肃地道:“这是多湖将军特意给夫人弄来的鸡,以后一天炖一只给夫人补身体!”他冷眼扫了眼秦峥,又道:“你,以后专门给夫人炖鸡。”
秦峥点头道:“是。”
在以后的日子里,秦峥每天默默地炖一只鸡。
这其实是一个很轻松的活,因为火头夫对他们是极为不信任的,一般都是亲自将鸡杀好了,处理了,然后把各种料放到秦峥面前,只需要最后秦峥动手炖就可以了。二十九号几次想插手炖鸡的事儿,可是都被火头夫拒绝了。看起来这个多湖将军很重要,火头夫不容许有一点差池。
有一天,秦峥炖着鸡,恰巧要出去方便,回来的时候,却见灶房里没有别人,唯有二十九号正蹲在灶眼前,用手扒拉着炖锅里面的东西吃。锅里的热汤很烫,他一边发出嘶嘶的受烫的声音,一边快速地捞出了一个鸡腿在有滋有味地啃着。
秦峥站在他后面,道:“你不要吃鸡腿。”
二十九号吓了一跳,蹭地站起来,回头见是秦峥,这才嘿嘿笑着道:“你炖的鸡实在好吃,这肉都要化开了。”
二十九号脸上脏兮兮的,可是笑起来倒是很好看,眼眸中犹如有许多细碎明亮的小星星,闪闪发光。
秦峥蹙眉,再次重复道:“别吃鸡腿。”
二十九号笑眸里带了点隐隐的祈求,软声道:“不要告状,好不好……我就吃了一个鸡腿而已,反正一个鸡有两个腿呢!一个女人家吃不了两只腿的!”
秦峥摸了摸额头,道:“可是另一个鸡腿已经被我吃了。”
二十九号顿时笑不出来了,他望着秦峥半响,才道:“如果将军问起来,我们就说这个鸡是没有腿的吧……”
秦峥无奈:“罢了,先不管了。”
她还是将一只腿都没有的鸡汤和鸡肉送进了将军的帐篷,她等在帐篷外面,却只听到一个小婴儿如同小猫一般嘤嘤的哭声,很细弱的样子,接着便是一个女子温柔的哼哄声。
后来小婴儿仿佛逮住了什么,不再哭了。
这时候,一个高大彪悍的男子走了出来,身上穿着黑色铠甲,看到秦峥,皱眉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秦峥猜到这便是多湖,当下恭敬地道:“多湖将军,小的是来送鸡汤的,现在在这里等着把锅拿回去。”
多湖点了点头:“以前夫人什么都吃不下,但如今独独你的鸡汤她能喝得下,以后好好给夫人做饭。”
秦峥道:“是。”
多湖满意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秦峥继续每天炖一只鸡给夫人。
每天二十九号都会来偷鸡腿。
多湖将军的夫人开始是吃着没有鸡腿的鸡,后来,则是连汤都仿佛少了一半的样子。
不过这位夫人似乎也没有表示过不满。
秦峥这些日子对于南蛮军中的巡逻以及地形都已经熟记于心了,她开始谋划着逃跑。
在一个风光明媚的春日里,她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绕过一个个营帐,朝远处走去。
她走得是如此的光明正大,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个人拉住她问一问这是干嘛的。事实上经过这么一段时间,许多人都知道这是多湖将军夫人的御用厨子了。多湖将军对多湖夫人极其宠爱,有求必应,而多湖夫人只能喝得下这个人做的饭食,于是大家都对秦峥极为客气了。
秦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可是眼睛余光却将四面八方的动向收入眼中。
绕过这道营帐,她就可以将鸡汤放在那里,然后那个洗衣营里会有许多脏衣服,她拿一件来穿上,趁着巡逻青黄不接的间隔,偷偷地溜到马棚。偷一只马,骑上,就这么跑了。
这是多么如意的一个算盘啊,万无一失!
就在她脑中精确地计算着这一切的时候,忽然,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对方小声笑着说:“你怎么把鸡汤端到这里来了,莫不是要自己偷偷地吃!”
秦峥回过头,冷眸狠狠地瞪了二十九号一眼。
二十九号疑惑:“咦,你这样的木头人面瘫,怎么也会这样瞪我呢?”
面瘫,这是二十九号给秦峥起的外号。
秦峥不明白面瘫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知道这不是好话。
当然,现在不是计较是不是好话的时候,她继续用眼神叱责地看着二十九号:闭上你的臭嘴!
二十九号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看了看四周,面上郑重警觉起来,终于闭口不言了。
可是为时已晚,周围的巡逻士兵发现了他们,疑惑地望着他们,开始盘问他们。
二十九号忙解释:“我们是给将军送鸡汤的,这是多湖将军特意点的鸡汤,看,香吧?”说着还揭开盖子给他们闻了一闻。
闻完后他又气急败坏地骂着秦峥:“你个笨蛋,告诉你多湖将军的营帐在那边,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啊!亏得我发现得早,不然小心你被这位大哥误会成奸细,一刀子进去你就晚了!笨蛋!”
二十九号好一顿骂,秦峥低头不语。
巡逻的也知道多湖将军的夫人新近生了一个孩子的事儿,当下又见二十九号说的有模有样,便警告道:“不许乱走!赶紧回去!”
秦峥和二十九号往回走。
二十九号颇为愧疚:“对不住啦。”
秦峥没搭理,在心里冷哼了声:就知道吃!
从那天开始,秦峥一直绷着脸,再也没搭理过二十九号。
这一天,秦峥正低头垛菜,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抬头看过去时,却是一个卒队的伙夫正拿了一个坛子打开,那坛子样式正是自家路菜的。
秦峥眯眸仔细看了下,果然是自己家的路菜呢。却见那伙夫将坛子里的路菜倒出来,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丝丝,每个人都是极为兴奋的样子。
听着他们的言谈,好像是偶尔能抢到这个路菜,特别好吃,只可惜现在抢不到了。如今还是在一个店家那里抢了一坛子那店家私藏的。至于店家,自然是一枪给刺死了。
秦峥没能逃跑成功,心中正觉得憋闷,此时听到这个,越发不爽,便狠狠地垛着菜,心道你们吃着我做的路菜,却在这里把我当奴役使唤着,还杀着我们大炎的百姓,一群狗杂碎,一群畜生。
秦峥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面无表情地为畜牲以及畜牲的女人孩子做着美味的饭菜。
那群人分吃了路菜后,咋咋舌头,最后连那个路菜坛子底儿都舔了舔后,终于惋惜地道:“以后都吃不到了。”说完这话,那空坛子便随手一扔。
这空坛子这么在空中一飞,却是恰好落在了二十九号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