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半个时辰,秦瑄便回来了,不过这次,容昭并没有跟来,眼看着元泰的大眼睛眯啊眯的困觉了,她也懒得再留在这里了。
但是她的消失,却给高台下的人带去了无数不可言说的讯息,基本上,就没有一个往好里去猜,大部分都认为肯定是皇上和宠妃吵架了,把宠妃给气走了。
这其中,有少数清醒的暗暗发愁,大部分却都是冷眼旁观,尤其是那几个后宫妃嫔的家人,只觉得心口的郁气狠狠地发泄了出来!
只要皇上对璟贵妃的迷恋结束了,哪怕是被一个南疆的蛮女人破开局面的,他们也觉得松了口气,至于这个蛮女人,既然绝美如璟贵妃也不过得宠几年,这蛮女人也是不足畏惧的。
台下的文玛轻蔑地一笑,她还以为那位得宠的贵妃是如何嚣张呢,让皇上当场收一个美人都不敢,却原来不过是外强中干,名不副实,一个回合都没过去,就不敢露面了。
看样子,今晚她能心想事成了。
待秦瑄坐定,文玛上前一步,朗声道,“皇帝陛下,家妹已经准备好,请您恩准她献艺!”
秦瑄平平地道,“准!”
这真不是一个见到大美人应有的态度,好多对文悦有些想法的刚才压制下去的心思又开始活跃。
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皇上就喜欢璟贵妃那样的,所以才不会喜欢和璟贵妃截然相反气质的文悦公主,哪怕她是个不逊色于璟贵妃的美人也没用啊,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收集美人啊!
高台上,文悦公主一身振袖深衣,娴静优雅如上古时期的贵女,乌云般的青丝轻盈柔顺地披在肩上,只以一根苍翠欲滴的玉珠链压在额前,露出皎如明月的面庞,冷到极致亦艳色惊人。
她并没有看任何人,静静地立在高台上,连一个头发丝都静止不动,听到秦瑄的话,一丝儿也没有耽搁,启唇便唱,也没有什么乐器伴奏,纯粹的清唱,其声清越空灵,宛若天籁。
“逃之夭夭兮,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兮,宜室宜家。
浪子薄幸兮,慈娘撒手。
孤苦伶仃兮,乳燕悲啼。
幸遇恩人兮,绝境重生。
纤纤弱质兮,为国为家。
亲戚坟墓兮,俱在南朝。
越鸟南栖兮,狐死首丘。
亲戚坟墓兮,俱在南朝。
越鸟南栖兮,狐死首丘。”
她虽是南疆公主,却说得一口大乾官话,歌唱的内容也是大乾语调,佐以南疆的特色,将一个伤感的故事婉转地传唱了出来,感情低沉而饱满,忧伤又纯粹,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柔软最惆怅的回忆,听得台下诸人如痴如醉,陷入了一场绝对的听觉享受。
不知什么时候,最后一缕余音在大殿中缓缓飘散,意蕴深长。
年年内务府都安排了压轴戏,今年的头筹,却被南疆人拔走了!
这般色艺双绝身份高贵的女子,皇上怎么可能放手?
文玛满意地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然后冲秦瑄道,“皇帝陛下,南疆愿意将五公主献上侍奉您左右,她虽粗笨了些,却是我南疆最优秀的女子,足以证明我们南疆对大乾的诚意,对两国和平的向往!”
秦瑄神情莫测地看了文悦一眼,目光又转向文玛,挺敷衍地道,“文悦公主的确歌喉出众。”
提都不提纳文悦公主入宫的事儿。
倒是似有醉意的端王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道,“文玛公主这话不对,南疆最优秀的女子可不是这位美人公主,以本王看来,文玛公主才当得起南疆第一女的赞誉。皇上,您觉得老臣说的对不对。”
在场众人,也只有他的身份,可以说出这样调侃戏谑的话了。
文玛闻言,脸色微变,秦瑄却仿佛压根没看到似的,居然附和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文玛道,“老王爷说得有理,若论起优秀,南疆境内,谁人敢与红公主争锋?朕亦是久仰大名。”
信王也意味深长地笑了,“文悦公主固然相貌出众,歌喉更令人惊艳,臣倒是觉得,文玛公主更胜一筹,南疆的诚意……”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只差没指着文玛的鼻子说,“既然打算献上南疆最出色的女子,那不如你自己留下来吧!”
文玛一向骄傲自负,目中无人,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这三人是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更别提顾忌她南疆“皇太女”的身份了!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文悦,忽然面向秦瑄,缓缓地跪下,以额头触地。
“文悦薄柳之姿,命运多舛,不敢以不祥之身侍奉圣上,然文悦此身,寄托了我南疆百姓对和平的殷切期盼,文悦恳请身上允许文悦留下,文悦愿剃发为尼,余下残生,专为两国战死的士兵祈福,为两国永保和平祈祷。”
此言一出,满台寂静,文悦的选择,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个和亲的公主,自愿留在敌国出家,这是继质子后又有质女的节奏么?
就是大乾这边看南疆人极不顺眼的人,此时也觉得,这位文悦公主,倒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她有这般出众的条件,却甘愿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自己的子民,在如花的年纪,掐断富贵尊荣的人生,自请于枯燥清苦的青灯古佛之下,单是这份心性,亦不输那位千里奔赴战场救治皇上的璟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