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虽然身体病歪歪的,可一旦得到改善,以她二十五六的年纪,生孩子还不是正常事?
想不到,她安排下的棋局,从来万无一失,居然也有作废的一天!
容昭想到自己辗转送进刘家的秘方,莞尔一笑,算了,虽然那秘方没起到作用,但皇贵妃一怀孕,还是达到了她当初希望的转移众人注意力的目的,而那暂时起不上作用的秘方,焉知以后用不上?
皇贵妃一怀孕,那些人恐怕也坐不住了,只要众人都动起来,她掺杂其中便不再显眼,等这浑水一起,就看谁能棋高一着,摸到大鱼了!
作为一个没啥背景没啥人手的小嫔妃真是伤不起,空有脑子没有帮手也不行啊——她连在行宫里查个人都磕磕绊绊,太伤她的自尊心了。
秦瑄进来时,容昭正在沉思,想着后面该如何布局,看着她沉静无暇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秦瑄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不太敢上前说话了。
明明他的决定,也是为她好,在后宫生存,独宠定然是要引起众怒的,在她羽翼未满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她就这么处在风口浪尖,光靠他的回护是不成的,他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就像他的母后,在那么周密的保护下,最后不也着了人的道?所以,哪怕只是暂时的,他也要遮掩一下她的光芒,替她分担一些注意力,他不会让别人的光芒强过她,但也不能让她独自承受所有人的目光。
可事到临头,他却丝毫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心虚了。
倒是容昭,转眸间看到秦瑄,忙起身,毫无芥蒂地笑着迎上来道,“嫔妾见过皇上。娘娘有孕,嫔妾要恭喜皇上,提前祝皇上再得龙子!玲珑,去斟茶。”
她表现得太自然,吉祥话说得太顺溜,秦瑄眸底不由得幽深了许多,盯着她不语,面上竟也看不出多少喜色。
容昭被秦瑄盯得略觉奇怪,心道自己最近似乎没做什么事情,于是歪头疑惑道,“皇上?”
秦瑄忽然开口解释道,“皇贵妃早年怀二公主时伤了身子,御医诊断她以后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如今之所以有孕,你也猜到是什么原因吧?”
容昭点了点头,笑道,“——唔,照皇上的意思,是嫔妾那灵药的功劳?皇上是打算赏嫔妾啊?”
“那你想要什么呢?”桃花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容昭的面庞,秦瑄沉沉地问道。
容昭侧头想了想,发现自己想要的绝对不能跟秦瑄开口,而能开口的,也引不起自己的兴趣,半晌,她微微纠结道,“好像也没什么是我特别想要的,要不皇上给我点稀奇的珠宝首饰?我以前比较穷,见过的好东西少!”
作为一个宫妃,要这个是最保险的了!
添最后一句自嘲的话,是为了上双保险,给皇上一种没见识小家子气的印象总比贪财虚荣的印象要好!
虽然她倒想换个大点的屋子,或者弄点心腹人手,不过只要一开口说这些,难免让秦瑄误会她在暗示他想升位分——换屋子和添人手可都跟位分挂钩——那她可就真的冤枉死了。
可是秦瑄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他只是一径追问道,“就这个?”
容昭肯定地点点头,“就这个!”
秦瑄安静下来,神情莫测息怒,半晌,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听着就憋屈的嗔语,“昭昭居然一点儿也不吃醋,真是让朕失望!也不知道昭昭心里有没有朕,否则怎么对别的女人给朕生孩子一点儿也不在乎?”
秦瑄这似真似假的抱怨一出,容昭心底顿时打了个寒噤,蓦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误——对啊,虽说这个时代女人多半贤惠,可再贤惠,也不可能听到其他女人给自己男人生孩子,一点儿也不吃醋的,那样就不是贤惠,而是没把男人放在心上了。
尤其眼前这位还是帝王,帝王的多疑病向来就重,让他以为自己对他完全无意可不是什么美妙的误会!
然而,想是想通了,可容昭还是抿了抿嘴,并没有抛弃自己的坚持,用虚情假意去哄骗人。
——假装自己吃醋不是做不到,不就是演戏吗?演段以假乱真真真假假的后宫女子痴情戏并不难,但是,又何必呢?没有就是没有,没必要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人心虽然复杂,总要保留那最后的一点真!
当下,容昭只是目光懵懂而干净地看着秦瑄,理直气壮地疑惑地道,“嫔妾为什么要吃醋呀?皇上儿子那么少,皇贵妃给您生孩子不是好事儿吗?多生几个儿子,皇上将来的选择余地也大得多,对于咱们乾朝来说,不是大好事吗?嫔妾虽然是一介女子,但是也希望皇上能把如今的盛世代代传承下去,希望天下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所以,皇上的儿子,那是多多益善啊!”
秦瑄听着容昭直白坦诚的话语,心中百味杂陈,又酸又疼,豁然间明白了——
容昭确实没对他上心,确切地说,这个丫头还太小,压根就没有开情窍!
这世上最悲催的事,莫过于自己已经动心了,而对方却还天真不识情滋味。
先动心的人先输,秦瑄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很快地,他便要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这些存在的子嗣,都将化成最难翻越的拦路高山,让他百感交集,一次次后悔自己作茧自缚。
而如今,秦瑄还想不到那么远,心心念念的,却是如何让眼前这丫头开窍。
“昭昭,要不然,那两年的约就废了吧,你也给朕生个孩子,好不好?你这般聪慧洒脱,想来生的孩子也定是好的!”他试探地争取道。
容昭几乎是有点惊悚地看着秦瑄——尼玛,当初她定下两年之约就是防止意外生孩子,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生娃不等于是拿命去博?她可是惜命得很,绝不会明知前路有危险还偏往绝路上走,就是她那个年代那么先进的医学,也有难产死掉的,她可不想用自身安危来试验这个朝代的医术。
容昭脸上惊恐拒绝的表情不能再明显了,秦瑄的脸色一下子黑了,出口的语气顿时无比危险,“昭昭,你不愿意给朕生孩子?”
容昭摇摇头,望着秦瑄,很诚实地道,“倒也不是,说句实话,宫里的女人,谁不想给皇上生孩子呢?嫔妾也挺喜欢软乎乎的胖娃娃。可是,我娘那时候就在我面前……嫔妾真的很怕!而且嫔妾还听说,女孩子年岁越小,生孩子越危险,嫔妾很怕死呢。”
容昭说到这里,面色越发平淡隐忍,其下更透出一种游离世外的冷漠,充满消极的抗拒的意味。
秦瑄闻言顿时冷静下来,他当初就调查过容昭的背景,自然是知晓容昭的身世,想到她那惨烈早逝的娘亲,心中不由得一软,对容昭不愿意生孩子也不是那么愤怒了,理智回笼后,反而更添怜惜——任谁在两岁时亲眼目睹自己母亲一尸两命,经过这种痛苦沉重的血腥打击,对于生孩子恐怕也只有恐惧抗拒的!
当下,秦瑄微微一叹,将容昭搂进怀中,轻声细语地道,“皇贵妃有了身子,她们便不会一味地针对你了。昭昭,你快些长大吧。”
仇恨值拉得太满,容昭想要转移宫中诸人集中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而以秦瑄的精明,又如何没发现容昭目前看似稳定其实凶险的处境?所以,让皇贵妃怀孕,无疑是目前最简单而又能一举数得的好举措!
他相信,以容昭的聪明,定然能够理解他的做法。
可当容昭真的如他所愿对他的行为万分理解十分配合毫无醋意的时候,他反倒觉得憋屈极了,心头也微微有些莫名地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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