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瑄看到出手的人是罗昭仪时,脸色异常平静,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当中。
秦瑄是真没想到,都把罗昭仪变相禁足了,对方不但没有低调反省,反而还发挥这么大的能力,隐身指挥布局害人,当年他吃过的女人苦头还不多么?早就知道女人狠起来其实比男人尤甚,才几年功夫,他居然就被他后宫的女人捧得松懈了,轻视了她们——也是,他的女人们多半也是出身大家,和先帝后宫那些妃嫔出身差不多,受到的管教也一样,又怎么会有例外呢?
再一想到罗昭仪的性格,秦瑄又释然了——这是个完全不接受自己会失败的偏执女人,连待她亲厚的亲姐姐都毫不犹豫地下手害死,只因为对方坐着她肖想的皇后宝座,何况容昭,进宫以来,三番两次地得罪她,让她下不来台,甚至,她大概都把罗家败落的原因都怪到容昭头上了!
她要是不想容昭死,那才是怪了!
看看她跟沈淑华说的话——“就算她死了,皇上会伤心,会愤怒,会冷落我,可又能持续多久呢?宫中的女人永远不缺新鲜的,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忘了她,而我的儿子,永远是皇上的儿子,只要有我儿子在,皇上就不可能会冷落我太长时间,用一时的圣心,换那个贱人一条命,值了!”
呵,真是把他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可惜,以他如今的实力,天下之间已经再无令他妥协顾忌之人了,他不会再放过她!
“来人,拟旨!”
……
延禧宫主殿,跪了一地的人,罗昭仪领着在她殿中做客的沈淑华跪接圣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昭仪罗氏,性奢好妒,阴毒狂悖,屡伤人命,其人不堪高位,着贬为庶人,遣冷泉宫!钦此!”
冷泉宫,是宫中公认的冷宫!
“不,不可能,皇上不可能这么对我的,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皇上岂会一点都不念?对,对了,我还有二皇子呢,皇上怎么可能看着二皇子有一个罪人母亲?”罗昭仪被皇上这么毫不留情地指责贬谪,如遭重击,心中坚定的念头倏然崩溃了,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宣旨太监看着罗昭仪扭曲的不可置信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他是跟着皇上的老人,对这个罗昭仪可是了解至深——还夫妻之情?不过是一个妾罢了,还是踩着自己亲姐姐的尸骨爬上去的!
而且,刚才圣旨中的“屡伤人命”,这个人命,可就是指他们这些出身卑贱伺候主子的奴才,可奴才怎么了?奴才就不是人了?就是您想打杀就打杀的?所谓兔死狐悲,听说死在罗昭仪手中的太监宫女们都数不过来,他可一点也不同情这个女人,只觉得解气得很。
望着罗昭仪身后表面震惊关切实则内藏幸灾乐祸的沈淑华,宣旨太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得了您,您也不是好东西,就别幸灾乐祸了,这还有给您的呢!
“正好沈淑华也在,这里也有给您的一份圣旨!”
宣旨太监故意笑眯眯地开口道,满意地看到沈淑华一下子变得僵硬的脸色,然后一整面色,严肃地展开卷轴,“淑华沈氏,心思不正,狼狈为奸,深负圣恩,着降为答应!撤绿头牌,遣落雪堂!钦此!”
沈淑华灵魂出窍般,身子一歪,一下子瘫倒在地,脑中中回荡着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
落雪堂就在冷泉宫隔壁,冷宫的地盘上,皇上从来不可能涉足,即使还保留着低等答应的位分,却有被撤掉了绿头牌,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
这一次落水事件,闹得极大,到容昭清醒并且恢复体力能够下床走动后,才差不多尘埃落定。
罗昭仪和沈淑华彻底垮了,她们是这次落马者中身份最高的,另外还有三十五名内侍宫女被拉回慎刑司,当着所有奴才们的面,活活打成了三十五口血泥人皮袋,那半个月,慎刑司的上空似乎都充满了血腥味,死人的惨叫声仿佛还回荡在众人耳边,吓得漱玉轩的下人们都噤若寒蝉,看容昭的眼神就跟看菩萨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秦瑄忽然在朝堂上宣布,宫中人员冗杂,年老者居多,难以安排事物,欲放一批老太监老宫女出宫,也算是为皇室集阴德。
皇上此举当然没有引来反对声,一来这算是妥妥的家事,又没有涉及到与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妃嫔们;二来每年内务府安排小选入宫的宫女也不少,皇上的顾忌并不是没有道理,皇上不过是不愿意在宫中养太多闲人,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三来,宫中刚死了一批人,这不是多么隐蔽的事情,朝臣们削削脑袋也能探出来,还知道一位昭仪一位淑华都牵扯了进去,说不定放人也是与此事有关,这种宫闱私事,他们还是知道少点为妙。
大部分朝臣都没有想到更深一层,少数朝臣比如那些妃嫔的家人,却是心里头一咯噔,暗道不妙!
果然!
这一次,皇宫中清出了足足三百人,而这三百人,至少有两百人做过各家的探子!
皇上这一下雷霆出手,镇住了所有牛鬼蛇神,震得人心惶惶,也不知皇上下一步会怎么做,会不会处置他们,担惊受怕之余,那些曾在心中腹诽的人都恨不得主动坦诚罪责了!
朝堂之上,这些人显得格外乖顺,力求表现,让秦瑄忽然觉得,政务处理起来忽然变得十分顺畅,政令也是上下通达,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看样子,这些人还是可以偶尔这么吓吓嘛!
这一日,容昭在众人的陪伴下走出门散心,这次落水事件,让漱玉轩的上下各人都绷紧了神经,对容昭也是格外紧张,容昭一出门,恨不得跟上七八个人,还是被容昭严词拒绝,才最终变成了紫竹领着四喜和文城张明四人跟得牢牢的。
紫竹和文城都是有力气的,四喜和张明可以当个跑腿儿,安嬷嬷对自己这样安排勉强满意,却还是叹息着念叨一句,“伺候的人还是太少了,按说主子升了婕妤,是可以再增加几个人的,主子何必推了呢?”
容昭不以为然,人再多,该被算计的时候还是要被算计,比如这次落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可能进空间,也不能暴露自己那三脚猫身手,若不是她落水后察觉不对,一瞬间进了空间,一旦被那些过于茂盛妖冶的水草缠上,被毒麻痹了全身,她也只能望空间兴叹,葬身于那湖底了!
可惜,这种见东西便沾的毒很快便溶解得无影无踪,连皇上那么彻查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否则她还能弄点儿存到空间里,以备不时之需呢,现在就只捞到了两根沾着毒药的水草,实在是太少了,让她想分析成分都难,一个提炼不好就毁了,她还是挺心疼的。
容昭心中有疑虑,这样诡秘的毒药,以罗昭仪的身份也是可能弄到的,关键是实力雄厚的罗家已经倒了啊,除非是罗昭仪之前的存货,可是这也说不通,这毒药若真的是罗昭仪拥有的,以罗昭仪的性情就不可能再费劲巴拉地弄出杀人水草这一出了,除非是有人想要借着罗昭仪这一计除了她,又能不暴露自己。
这一招借刀杀人,的确凑效了,罗昭仪倒了,而那个隐蔽的凶手却就此断了线索。
不过,容昭也不气馁,左右就在宫中的那几个人当中,只要看她不顺眼,想她死,那么总有一天会路出马脚来的,她容昭还从来没有怕过谁,直接迎战便是。
容昭边走边思索,刚刚捋顺了思绪,前方便传来一阵响动,听那脚步声人数挺多,显然来者身份不低,容昭微微一愣,正准备回避,一个只到她胸口高的锦衣小男孩便小跑到她面前。
“你就是容庶母妃?”小男孩问道。
容昭微微一顿,在宫里,能叫她“庶母妃”的男孩子——这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仔细看了看小男孩,没有忽略那双完全看不到一丝童真,只有满满的审视甚至敌意的眼睛,容昭侧了侧身子,在小男孩没有先行礼的情况下,她一个婕妤身份也不算低,自然不适合自降身份去给对方行礼,“我就是,你是?”
容昭明知故问。
显然小男孩不是这么以为的,仰着头冷冷地道,“我是二皇子,罗昭仪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