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奇怪道:“徐婕妤还有吩咐?”
“明明是魏大人做错了事,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我海涵呢。”徐慧狡黠地轻轻一笑,“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魏征头疼地妥协道:“徐婕妤但说无妨。”
“下回您可不许这样硬闯了。”她抬起眼睛看着魏征,认真地教训道:“陛下常常在我这里,旁的朝臣若是效仿,这清宁宫可还有清宁可言?”
魏征抬袖擦了擦汗,“是是是,徐婕妤说的是……”
“那就麻烦魏大人,回府后写个认错的折子递上来。”
“好好好,臣回去就写。”他被徐慧步步紧逼,只觉如芒刺在背,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即开溜。
“那,魏大人慢走。”徐慧始终带着笑意,温文尔雅地同他说。
魏征如蒙大赦,赶忙告了辞。
太宗在旁看得有趣,早就不生气了。魏征前脚刚走,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徐慧嫌弃地看他一眼,像是触动了太宗身上的机关一般,他立马就不笑了,正襟危坐地端坐在那里,倒是有了几分帝王持重的模样。
“慧儿,你真厉害。”太宗由衷羡慕地说。“他怎么就不怕朕呢?”
被夸奖的徐慧并不是非常高兴,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她越来越觉得,陛下和大臣们之间的相处之道有些问题。
“陛下,或许是您平日里太过随和所致。臣子或有过分之举,您总是宽容居多。时间久了,臣子的地位越来越高,自然就不将您的威严放在眼里。”
“是啊是啊。”太宗深以为然,“朕这皇帝做的,简直憋屈死了。你看看那魏征!好端端的,他又骂我!”
他跟徐慧告状的样子,像个在外面被人欺负的孩子,委屈至极。
徐慧本还是一脸肃容,见他这副样子,又禁不住笑了起来,“陛下,其实也不能全怪魏大人啊。您得先从自己身上反思。”
李二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到底还是怂,没说出来。最后只吭吭哧哧地说了一句,“朕?朕怎么了?”
她顿了顿,发问道:“陛下当初被魏大人当众责骂时,可是欣然接受了呢?”
见太宗点头,徐慧追问道:“这是为何?”
太宗道:“国家若想繁盛,君主就要虚心纳谏,广开言路。”
徐慧连连点头,“那后来,您又为何沉不住气了呢?”
太宗语如连珠似的说:“他太过分了啊!刚开始还只是上书,用言辞打朕的脸,现在都敢指着鼻子骂了!”
徐慧好笑道:“其实您冷静下来想一想,不止是魏大人,还有长孙大人,您身边的重臣,有几个没让您气得心肝直颤?”
太宗一呆,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朝堂上他那些离不开的左右手,一个个的说是和他关系好,可是论起来伤他心的事情,他们一样都没少干。
好的时候比谁都亲,翻脸就欺负他,简直混蛋!
可偏偏国家就是倚靠着这些坏人,才能顺利运转……太宗真是头痛不已。
上回,他好不容易通过冷落的方式收服了一个长孙无忌,可魏征根本不怕他的冷脸,又该怎么办呢?
徐慧见他陷入沉思,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说:“其实陛下有今日,并不奇怪。您或许天生便是做盛世明君的材料,只可惜,并未当做明君培养。”
太宗闻言浑身一僵,有几分不自然地开口:“你是说……朕没学过为君之道吗?”
帝妃二人谈论起这样敏感的话题,谨小慎微的宫人们早已远远避到一边。听得清楚的,也都纷纷低头装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天子之怒。
可是太宗并没有对徐慧发脾气。他知道,她只是说了真话而已。
的确,他排行第二,从来都被有被当做过太子培养过一天。从小到大,他都只是大哥李建成的陪衬,尽管他文武双全,读书骑射样样不输于大哥,可为君之道这种东西,是真的没有人教过他,一切都是靠太宗自己摸索来的。
他以为善于行军打仗,可以济世安民,自己就可以被称为一个好皇帝了。却未曾想过,该怎样和大臣相处。
称兄道弟,一味纵容,当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事实告诉他,显然不是。
想到这里,太宗突然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向徐慧。
他怎么觉得现在在重臣们眼里,她一个小小的婕妤,比他这个做皇帝的还有威严呢?